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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经典文学的看法精选(十四篇)

发布时间:2024-03-01 14:45:20

对经典文学的看法

对经典文学的看法精选篇1

关键词:文学经典;赛珍珠;差异;分类;缺憾;民族文化

中图分类号:1207.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6604(2013)06―0009―06

一、引言

赛珍珠在中国居住将近40年,1927年之后4年间她翻译了《水浒传》(以下简称《水浒》)前70回,取名为All Men Are Brothers,自然对中国古典小说有相当的发言权。1932年10月27日她在上海美国妇女协会上演讲时,肯定中国小说的好处,认为养成了“中国人的口味,再读我们的西洋小说,就很明显的是味同嚼蜡了”。虽然时隔久远,那时并未兴起讨论文学经典的话题,但她这番话对我们今天的文学经典观问题可产生一些深层次的启示,如启示我们:文学经典有民族风格、特色的问题;我们应尊重本民族的文学趣味、模式与评价系统;中外在文学经典的实际操作标准上存在差异。

而目前我国学术界很多人论述文学经典时却忽视了这一块,似乎认为“文学经典观”应该是普适性的,是中外都适用的。如有人归纳文学经典观大致有以下三种。

一种倾向于认为文学经典是承载人类普遍的审美价值和道德价值的文学名著,具有实质的原创性、超时空性,无限的可复读性和永恒性,把经典的构成更多地限定在文学作品的内部。这种观念被称为“本质主义”的经典观。这种经典观以美国哈罗德・布鲁姆《西方正典》为代表,讲究从原创性、陌生化角度去衡量作品的经典性。

另一种倾向于认为文学经典有时代性、历史性、民族性、阶级性以及性别取向等,关注的是“谁的经典”,而不是抽象普遍意义的“经典”,同时拒绝承认文学经典具有普遍有效性的美学原则,强调文学经典是文化权力、政治权力等外在因素建构出来的。该主张被称为“建构主义”的经典观,如荷兰杜威・佛克马等人的观点。他们讲的也是事实,因为的确文学史上很多作品并不是一开始就被视为经典,而是经过相当长的时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如中国陶渊明的诗、法国司汤达的《红与黑》。

第三种观念就是将前两种观念折中,指出经典有永恒性,又强调经典的变动性、建构性。

这些看法本身没有错,如以原创性、陌生化、建构性去评价文学经典是没有错,只是有时应用在实际具体的文学现象时就不知所措了。譬如:在西方文学世界里,没被《西方正典》详述细介的文学名著,如柯南道尔《福尔摩斯探案集》、笛福《鲁滨孙漂流记》算不算文学经典?在中国文学世界里,《封神演义》(以下简称《封神》)、贾平凹的小说算不算文学经典?在世界小说经典的文库里,有没有中国明代小说名著的地位?对《封神》这样的小说该如何看待?划不划入文学经典里面?这一连串的问题让我们回答起来颇感费力。有人说,文学经典反正是个人之见,你认为是就是,只是需要你把它的经典性阐释出来。话虽如此,我们有时确实无法左右别人的思想观念,但笔者还是希望与更多的人一起取得共识。以下就根据赛珍珠等欧美人与中国学者的识见来探讨中外文学经典标准的实际差异。

二、中外文学经典标准的实际差异

(一)中外在古典文学经典认定上的较大差异

1.对待极具民族特色的古典文学名著。

晚清以来,西学东渐,我国学者逐步采用欧美人的文学理论,强调以他们的理论看文学现象。这体现了我们与世界接轨、同步,本身也没错。但可惜的是,很多人对欧美术语和言论只是一知半解,并没进行深入了解和辨析,因而导致对本国极具民族特色的古典文学名著评价偏低,如对《三国演义》(以下简称《三国》)、《水浒》等,说它们不是以刻画人物形象性格为目标的真正的文学作品。如民国时胡适就认为:《三国》“只可算是一部很有势力的通俗历史讲义,不能算是一部有文学价值的书”,“不成为文学的作品”。不视其为文学作品,自然等于否定其文学价值,就更等于否定其是文学经典。这种识见在中国还大量存在,如当前国内仍有相当多的人把《三国》当历史书来阅读和理解。

对本民族特色的古典小说还有一些极端看法者。当代文艺理论家刘再复就说:“‘三国气’其实就是权术气、厚黑气;‘水浒气’其实就是流氓气、痞子气。他们代表了国民性中阴暗而伪劣的部分,代表了人性中万劫不复的深渊”,表面上他把《三国》、《水浒》“双典”不当作文学著作看待,而当作哲学、社会学著作去洞穿、看破,试图从文化源头上归罪于“双典”。但实际上是尝试以后现代主义为立场,拿当代社会学、政治学、伦理学、文化学要义全面消解和颠覆“双典”的文学经典性。按刘先生的意思,中国古代又要少《三国》、《水浒》两部经典。

这样,在评价中外文学经典时,总是近乎“崇洋”,说外国古典小说戏剧好,中国古典小说戏剧差。

其实,还是让我们看赛珍珠的真知灼见吧。她认为“出现了中国三部伟大小说的两部――《水浒传》和《三国》,第三部是后来的《红楼梦》”,“我想不出西方文学中有任何作品可以与它们相媲美。在我们的小说史上,我们找不出一个明确的时期,说‘小说在那个时期达到了顶点’”,养成了中国人的口味,再读西方小说,就味同嚼蜡。这告诉我们,中国古典小说成就斐然,中国传统小说有自己一套成熟的创作原则和特色,我们要学会肯定这些成绩;但同时,中西方在审视文学经典方面存在着较大的差异。

事实也的确如此。如欧美人所赞扬的意识流小说,固然注重人内心精神与心理世界的刻画,但从实际接受效果看,很多中国读者不太喜欢这种小说形式。甚至有的在实际阅读层面反感这种叙事形式,因为它讲究静态的心理描写,给人以不爽直、不痛快之感。如据调查发现,相当多的人更喜欢读《三国》、《水浒》,而不太愿意读艺术价值更高、更具近代性、更有西方小说范的《红楼梦》。这说明在中国,叙事婉转的故事小说比人物小说、传奇小说比写实小说更吸引读者。所谓“强扭的瓜不甜”,硬要中国读者去喜欢欧美小说,可能是弄巧成拙的事。

赛珍珠的上述言论还启示人们:欧美人很尊重中国人自己的习惯与审视心理,并不要求中国人一定要采用他们普遍的标准。

而我们自己呢?常批评欧美人不给中国人话语权,可实际上是我们自己瞧不起自己。20世纪80年代以来,我们大量引进欧美人的文艺理论,如圆形人物、限知视角、意识流、陌生化、原创性等文学术语,可有时只是邯郸学步,或囫囵吞枣而已。引进英国杰出小说理论家佛斯特的圆形人物理论,就大肆批评中国本土的明代长篇小说名著重故事的展现,而不重视人物性格形象的刻画。引进布鲁姆的《西方正典》,就挥舞大棒,在明清白话小说经典中就只列《三国》、《水浒》、《西游记》、《红楼梦》。笔者感叹有时是我们国内某些学者的精挑细选,自己把自己否定了,最终剩下的就只有那些凤毛麟角的“文学经典作品”,又怎能全怪欧美人压制中国人的话语权呢?

笔者以为,赛珍珠关于“中国人口味”的那一席话为我们寻找答案指明了正确的方向,显示出她作为大文豪的远见卓识,因为她看到了中外之间的民族文化差异,并强调尊重这种差异,尊重中国小说自己成熟的创作原则和特色。既然中外存在这种文化心理差异,那么,在文学经典问题上,在鉴定“谁为文学经典”时也就存在中外之间较大的鉴赏差异。既然赛珍珠等欧美名人都强调中国口味,极力肯定中国古典小说的经典性,为何当代的我们却不能?

2.对待二三流的古典文学作品。

再看一下欧美人如何看待某些二三流文学作品。虽然布鲁姆把莎士比亚作品看作文学经典,但我们发现,常被中国学者列入二三流作家的狄更斯也被布鲁姆视作文学经典的代表作家。不仅布鲁姆这么看,就连更早的佛斯特也这么看,他认为狄更斯足以“跻身于”世界“伟大作家之列”。但在中国一些学者眼里呢?狄更斯无论如何是进不了经典作家之列的,因为他小说中更多的是扁平人物。《鲁滨孙漂流记》按中国目前许多学者的观点,也是不能进入经典小说的,因为它缺乏完整生动的性格塑造,但欧美人却把它看成冒险家题材的经典小说。《福尔摩斯探案集》的小说叙述则与“性格人物是小说之魂”的小说观念相左,它以叙事和分析案情见长,没有性格特别鲜活的人物形象,但故事新奇,“千变万化,骇人听闻,皆出人意外”,西方人不得不承认它是侦探小说的经典之作,它名列美国推理作家协会(The Myslery Writers of America)票选出来的史上最经典的100部推理小说排行榜的榜首。另外如中国的二三流古典小说《好逑传》,德国大文豪歌德却曾高度评价过它。

反观我们国内,确实存在学术界对本国文学执行过于严格和苛刻的经典标准。如在各种“中国古代文学史”教材里,成为某一类题材小说的经典往往稀少到只有一部作品。以明代为例。被详细介绍的长篇小说就只列四大奇书,言下之意,明代长篇小说经典就只有四大奇书。其实那时至少还有一部二流小说《封神》值得关注和探讨。因为它曾是读者相当欢迎的一部长篇小说,它在旧中国民间的影响甚至要大大超过经典小说《西游记》,与《儒林外史》这类具有近代转型意义的经典小说相比影响就更大了。也就是说,《封神》的艺术有这样那样的缺陷,但我们不得不承认,中国读者特别喜欢它,这与它丰富生动、变化无穷的法宝故事和小说接受的民族性是有关系的。它目前也被誉为仅次于《西游记》的中国古典神魔小说,但可惜的是,还没有哪部文学史教材视它为文学经典。

以上可见,欧美人的文学经典标准确实与中国许多学者的不一样,没有中国学者要求的那么高。

或许需要我们反思一下:为何欧美人可以将狄更斯小说、《鲁滨孙漂流记》、《福尔摩斯探案集》等所谓二三流古典作品奉为文学经典?为何欧美人往往会重视作品本身的特点、个性、原创性与陌生化成就,而包容其思想与艺术上的某些缺陷?为何我国的学者难做到?难道所谓的二流作品就不能视为文学经典?这些是值得我们深入研究的问题。

(二)中外在现当代文学经典衡量上的较大差异

不仅在对待古典文学作品,而且在审视现当代文学作品方面,欧美人的文学经典标准与我国目前很多学者的也有很大差异。

首先,看《哈利・波特》。《哈利・波特》是近年来英国女作家J.K.罗琳所著的系列小说,尽管被认为“表现了虚幻和邪恶,这样的图书应该远离孩子,还有一些批评者认为,罗琳的写作风格平庸,故事内容重复拖沓”,但还是被评为“深谙文学经典成功之道。尤其是这个系列小说因电影《哈利・波特》而畅销盛行,被认为是欧美新玄幻小说的经典。

其次,看莫言小说。莫言获得2012年度诺贝尔文学奖的确是中国文学获得世界话语权的表现,是中国人值得骄傲与自豪的大事。被授予诺奖相当于全球范围内把莫言的代表小说纳入了世界文学经典文库,意味着莫言小说的经典地位获得了最牢固的确立。但冷静分析此案例,又能洞见中外在当代文学经典作品衡量上的较大差异。

从写作技巧和语言文字的审美性角度看,莫言小说在中国当代小说界或许并不算独一无二的顶级。包括《纽约时报》在内的西方媒体评论称,莫言小说能走进西方主流视野,跟张艺谋改编拍摄的电影《红高粱》有很大关系,“他在海外最有名的作品可能还是《红高粱》”。这种识见并不全对,但有一定道理,因为确实电影《红高粱》捧红了莫言小说,扩大了其在国外的影响力。此外,莫言获得诺奖与海外较广阔的翻译有关系。如其“许多重要作品被译成英文、法文、德文、意大利文、瑞典文、韩文、日文、荷兰文等多国文字。尤其是在诺奖的所在地瑞典,瑞典汉学家陈安娜一人就翻译出版了莫言的三本代表作――《红高粱家族》、《天堂蒜薹之歌》、《生死疲劳》”。

假使真的如文学界这些学者所言,那欧美人为何这么看重莫言的作品,一定要把他的作品列入文学经典――诺奖作品里呢?这还是归因于欧美人选择文学经典的角度。应该说,莫言小说的杰出成就是存在的,其有自己独特的个性和陌生化成就,并能打动和感染读者,这是其作品跻身于世界文学经典的极其重要的原因。正如诺奖官方网站称,莫言“用魔幻现实主义的写作手法,将民间故事、历史事件与当代背景融为一体”。的确,莫言就是善用陌生化的文学技巧进行创新式创作,他能标新立异,充分显示人的人性和文学的人性化。他的作品如《红高粱》、《丰乳肥臀》都能给读者极强的视觉冲击效果,“其写作风格素以大胆新奇著称,作品激情澎湃,想象诡异,语言肆虐。例如成名作《红高粱家族》里,不断出现的血腥场面中充满着强烈的感情控诉,在‘屎尿横飞’的场景之间,是演义现代革命历史”。这种效果犹如有咖喱味,或偏咸的“重口味”。但也许这种“口味重”就是莫言文学作品制胜的法宝。

最后,看赛珍珠小说。其实,赛珍珠获诺奖也与莫言有类似之处。蒋孔阳就说:赛珍珠1938年“得奖的原因,主要不是因为她的作品在思想上和艺术上的价值(当然也有价值),而是因为她向西方介绍了中国,沟通了中西文化的交流”。“她把中国介绍给西方”应该主要是指她用英文创作了以中国农村生活为题材的长篇小说《大地》。由于诺贝尔文学奖一直是西方人(绝大多数是欧美人)作为评委评审出来的,故蒋先生这一分析告诉我们:欧美人有时更看重题材与角度的新颖程度,并认为这是作品具有开创性、原创性与陌生化成就的重要表现。

从以上案例可见,欧美人评判文学经典并不像我们国内许多学者那样严守思想成就、语言文字的文学性、意象意境的审美性这些根本原则,甚至不作全面的权衡和稳重式评价,而只是看重作品的某些个性与特点。同时,通过以上中外对比,也不难发现,赛珍珠等欧美人所认定的文学经典标准与我国目前标准之间的差异较大,在实际操作层面,我国学者执行的文学经典划定标准普遍偏高。

三、对策:适当调低标准的可操作性办法

面对如此现状,国内的文学研究者应自我反省,笔者想到的是改变:把标准适当调低,以实现文学经典的扩容。怎样在可操作性层面调低呢?笔者认为,有以下一些对策可供参考。

(一)将经典分类分得更细一些

一个让文学经典扩容的简便办法是将文学经典进行分类,即按文体、题材、性别、时代、载体、风格、口味等将类别分得更细一点。

如按文体分,有诗、词、戏剧、小说经典;按题材分,小说可分为言情、武侠、革命斗争、改革等题材小说经典;按性别分,可分为男性、女性作家文学经典;按时代分,可分为古代、现代、当代文学经典。再如说到中国诗歌,那么唐诗是经典,尤以李白、杜甫的诗是经典;说到中国词,那么晚唐五代两宋词是经典,尤以温庭筠、李煜、苏轼、李清照、辛弃疾的词为经典;说到中国戏剧,尤以《西厢记》、《牡丹亭》、《桃花扇》为经典;说到中国当代小说,琼瑶小说是言情婚恋经典,金庸小说是武侠经典,“三红一创,青山保林”是红色革命经典。也可按载体形式分,分为实体(如纸质)、虚体(如网络)文学经典。纸质文学经典还可按国别继续分。网络文学经典可按文体分,如分为网络散文、小说、戏剧、诗词经典等。

还可按风格、口味分。如词以风格简单分,就是豪放与婉约词经典。小说的风格则有很多,如脂粉柔情的、平淡素净的、金戈铁马的,可按此给经典分类。口味方面,就像食物有麻味、辣味、酸甜味、咸酱昧、蕃酱味、咖喱味、烟熏味等一样,小说等文学经典也可按口味进行分类,如分为儿童、青年人、中年人、老年人或学者、医生等口味文学经典。

把文学经典分类分得更细,多元化、多角度扩大文学经典的范围,可以消解经典认定中的单一等级制思维。当然,笔者也不赞成过分降低经典的标准,仍坚持经典应是经常进入该类前两三名的作品。这样,此观念下的“经典”标准就既不会太高,也不会太低。

(二)适当宽容对待作品的缺憾

目前学术界常以《红楼梦》为例来讨论“中国文学经典”问题,这当然是不错的思路,但也会带来一些不足。如《红楼梦》属于极优秀的文学经典,故以它为例论述,就易忽略其他文学经典的缺憾而拔高文学经典形成的一般条件。这样,《红楼梦》作为经典文学的代表性就会大打折扣。

事实上,很多文学经典都是有缺憾与不足的。如前文提到的狄更斯小说、《鲁滨孙漂流记》、哈利・波特系列小说。国内四大奇书则是:《三国》有特征化、类型化的人物塑造,造成“欲显刘备之长厚而似伪,状诸葛之多智而近妖”的弊病,显现出作者骨子里的男权主义思想;《水浒》对武松、李逵等嗜杀成性的赞扬成为它严重的弱点,透射出作品的暴力美学和对女性的先天偏见;《西游记》“八十一难”中收伏妖魔的办法和结局大都有些类似;《金瓶梅》描写家庭生活有较严重的之弊。但事实证明,缺憾往往被广大的读者忽略,或至少不太关注;并且,缺陷虽一直存在,但从来就没妨碍这些文学名著风靡社会,赢得大量读者。故笔者认为,缺憾应成为文学经典观的讨论内容,成为被观照对象,不解析文学作品的缺憾问题就无法恰当地把握经典的衡量标准,就会因此漏掉一些经典作品。只有适当宽容地对待作品的缺憾,才可能吸收经常排名第二第三的某些作品(如《封神》)进入文学经典之中,实现经典扩容。

(三)文学经典可走民族文化型的道路

首先,应尊重各民族的文学趣味、模式与评价系统。前文赛珍珠所说的“中国人的口味”言论启示我们,各民族有自己一套成熟的创作原则和特色,我们要学会肯定这些成绩,应该尊重中外不同的风格,尊重各民族之间不同的文学趣味、模式与评价系统。

其次,只要能集中代表民族精华的杰出文学作品都可以视为经典。民族之间只有生活形式的不同,而不能分优劣等级。文学作品可以蕴涵民族的服饰、饮食、建筑、风俗、信仰、历史、心理等,可以尽可能汲取民族文化养料。可以说,越是紧密结合民族文化、具有浓郁民族文化元素的文学作品,越容易成为经典。故民族特性化是文学经典差别化的一条正确的路径。世界各国都有自己的传统文化或民族文化特点,即使是某一个国家内,多民族的布局也使民族之间的差异性变得格外重要。而作为蕴含文化底蕴的文学作品常常与民族牵连,与民族文化相连就会绽放得更加鲜艳夺目,从而可能被视为经典。

最后,要善于发掘民族文学经典。赛珍珠1938年12月12日在瑞典接受诺贝尔授奖时还说过:“我属于美国,但是恰恰是中国小说而不是美国小说决定了我在写作上的成就。我最早的小说知识,关于怎样叙述故事和怎样写故事。都是在中国学到的。今天不承认这点,在我来说就是忘恩负义。”一个美国大文豪都这么赞誉中国民族的小说经典,为什么我们自己却往往做不到呢?可以说,赛珍珠尊重“中国口味小说”的言论和欧美人有时把二三流作品当作文学经典的看法启示着我们:要善于发掘民族文学经典,而不是像刘再复先生那样试图诋毁和消灭已有的文学经典《三国》和《水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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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夏禹龙,等.赛珍珠生平、创作与中国[J].社会科学。1992(12):54―57.

对经典文学的看法精选篇2

今天,怎样吸引人们阅读经典,推广经典,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做个经典阅读“指南针”

什么才是大多数人公认的经典?文学批评对文学经典的建构有重要意义。以柳永的词《蝶恋花》为例,这首词在古代并没有多少影响,因为王国维《人间词话》引用“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作为人生一种境界,于是得到公众认同。王兆鹏所做的排行榜,是古代文学批评方式的现代转换。其实古人早已有品评诗歌的方式,面对现有的庞杂的诗词选本,以文献资料和数据的科学统计为依据做一个新的选本,不失为对今人推荐经典的一种尝试。

那么,当代作品中有没有经典?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陈晓明认为,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之经典的标准,不能用几十年、几百年前的标准来套现在的作品。所有的批评应建立在更为客观、广博、有历史感的基础上。“今天要在新的世界性文学、中国文化自我更新、中华文学自我创造的语境中来理解,才能产生经典。应该向读者推荐这个时代的经典。”以被援引、被借阅次数的多少等统计数据为依托,借用统计学的方法来制作阅读的指南针,或许对推介今日经典亦有启发。

拉近经典与读者的距离

经典作品尤其是古代经典,容易让现代人产生距离感。这就需要在保证内容品质的前提下,采用现代人喜闻乐见的形式,引导人们对经典的阅读。在大学的实际教学中,王兆鹏注意到这个问题。他结合多媒体等现代技术手段来讲授古典文学。他尝试用“情景还原”的方法对古诗做意境讲解,不用文字而用图像,要求学生充分利用照片、画面等多种电子形式来表达自己对古典文学的理解。“学生做起来觉得有意思,有兴趣了,这才会回归到纸本阅读。”

对于大多数读者来说,接触经典的主要途径仍然是传统的出版物。据人民文学出版社古典文学编辑室主任周绚隆介绍,人文社每年经典作品的重印书占比达60%,超过新书。但如何将经典作品推广出去,还需下一番功夫。“我们提出一个概念——古典的内容、时尚的形式。”周绚隆说。中华书局副总编辑顾青认为,“经典需要普及”。中华书局所做的工作,就是使大众将原来看不懂的典籍都能看懂,以前是学者看懂,现在大众也能看懂,好的学术内容应该为大众服务。“我们会根据不同的受众群体来做古籍的注释和文白对照等工作,扩大受众面。下一步,还将做一些适合中小学生阅读的选本。”此外,还得符合推广的规律与要求,做大品牌,做好营销,尽量让资源效益最大化。

经典走进当下路正长

经典阅读是一种精品阅读。目前,出版市场上经典作品的版本非常多,鱼龙混杂,让人眼花缭乱。“选本太多,有好的也有粗制滥造的,客观上说粗制滥造的多。”周绚隆说,粗制滥造的文本必然会伤害经典,伤害读者的阅读体验。

经典阅读的推广活动形式多样,但往往有南辕北辙的现象。在顾青看来,对于经典的推广,切忌热情有余而学养不足,“选择高品质的文本做推广工作,将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盲目的阅读只会适得其反。”再比如高考语文试题,设置文学常识的考查和诗词填空等题型,目的之一就是引导学生阅读经典,但最后往往变成学生以大量的背诵来应付考试,造成了学生对经典作品的反感。毕竟只有体会了经典的美,才能从根本上热爱经典。

经典阅读是一种文化传承,要让读者在文化传承的语境中接受经典作品。今天的文化多被娱乐、享乐所占据,如果没有对经典的坚守,文化的平面化、粗鄙化、无聊化就将不断扩大。随着时代的变迁,如何让经典走入当下生活,进入大众视野,深入阅读者心中,是一道待解的课题。

(摘自《人民日报》2012年5月15日)

思考吧

1.文章标题为“经典离我们有多远”,那么,作者为什么提出这样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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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现代作品的经典性是怎么产生而得到公认的?制作经典作品阅读指南所依据的现代方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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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让古代经典走进大众读者就要消除距离,那么,文章提出了哪些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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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阅读本文后,你懂得了在今天阅读经典作品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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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在今天的中考、高考中都有名句默写内容,作者对这种考查持什么看法?你对这些看法有什么评论?

对经典文学的看法精选篇3

关键词:消费文化;文化语境;文学经典

一、消费文化语境与“文学经典”

我们首先遇到的问题是:“文学经典”究竟是怎么产生的?以及这些“经典”在今天到底处在一种什么样的状态?首先,从纵向的历时性角度看,文学的经典化是一个动态的不断接受和淘洗的过程。文学经典并非先在的存在,而是有其产生的社会、政治、历史、文化、接受等多方面的背景,它是各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正如所有的事物一样,文学经典也并非永恒的存在,必然有其建构、解构、重构的过程。其次,从横向的共时性角度看,“文学经典”是一个具有多重结构的统一体,其自身内部特质的规定性是它存在的基础。只有当文学经典的思想意蕴、艺术品质等方面具有了超越一般文本的特性时,才可以进入“经典”序列。而和文学经典有关的各种外部因素,如政治因素、经济因素、道德因素、社会舆论氛围、读者接受群等,都有可能参与文学经典的建构。而且在某一特定的时期,这些因素所起的作用甚至超越文学经典本身(如“红色经典”的形成主要就是政治意识形态的参与及文学体制化的结果)。在消费文化语境中,文学经典的“经典”地位不断地受到来自各个方面的挑战,但同时,真正的“经典”所具有的地位又在这种挑战中得以巩固,“文学经典”总是处在恒态与动态、短暂与永恒、解构与建构的矛盾统一之中。我们只有撇下今天关于“文学经典”命运的种种预言,着眼于当代消费文化语境,才能认清文学经典的当下生存状态,并进一步揭示推动着文学经典命运变化的种种矛盾,把握文学经典命运变化的趋势和规律,探求文学经典的生存之道。

二、消费文化语境中文学经典的外部矛盾

消费文化浪潮改变着传统“文学经典”赖以生存的文化土壤,引发了当下一系列与文学经典有关的文化现象,“红色经典”、“四大名著”的改编,甚至“戏说经典”、“大话文化”等都是其突出的文化表征。其实,在消费文化语境中无论是“文学经典”的尴尬还是解构,也无论是经典的危机还是地位的丧失,都首先缘自于文学经典与消费文化的各种悖反和冲突,这些因素构成了文学经典所面临的外部矛盾。

首先,文学经典的精英立场和消费文化的大众立场的矛盾。

文学发展的历史,是文学的自足性不断增强的历史。从古至今,对“文学”是什么的追问,似乎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如果说中国古代还没有像西方现代意义上的文学分野的话,那么我们今天所面对的已经是一个有着自足的语言审美系统和完善的体制化管理系统的文学了。这对文学接受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识字能力、一定的鉴赏能力、一定的思维能力等都变得必不可少。一旦社会分工将文学从其他艺术门类中分化出来,成为一种独立的艺术自在体时,它就不可避免地要成为社会精英们言说的工具。以发轫于20世纪的中国新文学为例,其启蒙的出发与指向又是什么呢?换句话说,就是“谁启发,谁蒙昧”呢?显然,在这种对中国现代文学性质界定的背后,我们看到的还是一种精英意识。

作为人类文学活动的结晶,文学经典早已经超越一般文本,具有了相当的稳态性及神圣性。文学史的编写,是文化精英们按照一定的审美标准、价值趋向有意识地构造经典的活动,也即我们平常所说的“经典化”过程,其目的在于固化已有文本被文学史家所认可的崇高地位。而公众对文学经典阐释的热情,只是从另外一个侧面证明了文学经典的超越公众意识的特性,即大众对精英意识的追捧。相比较而言,公众接受的程度,仅仅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参照,我们甚至连此处的“公众”这个字眼都要加以怀疑———“公众”究竟指的是哪些人?以茅盾的《子夜》为例,这部现代文学史上的经典作品,有谁进行过受众接受的实证分析来说明其已经被最广大的读者所接受?在1930年代的中国,国民的识字程度可以说是小说被“广大”公众接受的最大障碍,若对受众的接受能力进行检视分析,其结果可想而知。

然而,以消费同时作为起点和终点的消费社会却是以最大多数的公众的参与为特征的,公众不仅参与了具体的消费行为,同时也参与了消费文化的创造。没有了大众,消费行为就无法渗透到社会的各个角落,消费文化也无法获得自己合法的生存空间。同时,消费社会所赖以发展的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带来了文化传播方式的变革,在大众传播媒体的参与下,普通受众对消费文化的接受成为可能。以赢利为根本目的的消费市场的生产者和经营者自然不会无视日益增长的大众的文化需求,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满足市场需求并生产出相应的文化产品,甚至利用消费市场中物质产品营销的惯用手段如广告、炒做等来刺激欲望、制造需求,从而形成了大众文化的繁荣景象。但应该看到,消费市场的无视文学与一般物质产品本质区别的生产和营销方式,使得“文化产业产生了一种威胁个性与创造性的同质性大众文化”,大众文化中,“自我实现、自我表达的生活方式的产生,与浮华消费和风格化的自我呈现融为一体”。[3]这种畸形的繁荣背后,是大众欲望的无限膨胀及不合理的夸大。

而一种文化形态一旦形成,都会极力维护自己的地位。在消费社会中,“消费是弱势群体自我表达和再现的方式,是与既有体制之主流价值对抗的方式。消费是一种涉及再现的政治策略”。①这样,大众文化对精英文化的排斥乃至拆解便不可避免。如1990年代沸沸扬扬的王朔现象,就其本质而言,就是大众文化和精英文化立场的矛盾对抗。还有“Q版语文”现象,也反映了大众希图解构已有经典,站在大众文化立场去消解精英文化意识影响的努力。

其次,文学经典的既定价值定位和消费文化中多元价值观的矛盾。

文学为人类提供了诸如认识功能、教育功能、审美功能、娱乐功能等多方面的价值满足,但是在消费文化语境中,多种文化传播方式的诞生,使得人类的精神需求可以通过多种途径得以实现,这便加剧了文学的危机感,文学经典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艰难处境。正如有学者面对“大话文学”流行的担忧:“‘大话’文艺的创造力充分体现在对于这些被时间和传统所固定了的文本结构、意义与阐释符码的颠覆。……到了今天这个中国式的后现代消费时代,经典所面临的则是被快餐化的命运。”[4]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现象,主要是和文学以及文学经典本身的特点有关。文学有着不同于其他学科的审美思维特性,有学者认为,“‘发问’是文学的哲学品质的首要表现。亦正是在这一点上,文学与哲学有着最深刻的贯通———哲学作为文化思维的核心,其责任是为社会提供思想动力和文化价值根基,这是文学介入社会历史的立足点之一。”[5]文学往往通过审美的方式将读者引向对人生终极价值的追问,对生命存在的形而上思考;而经过文学史沉淀的文学经典,更是以其深刻的思想性征服了一代代的读者。很难想象,那些没有引起读者强烈的心灵冲击,不能给读者提供美的享受,无法引导读者思考关于人生、世界等问题的作品,能够成为文学经典。

可是消费时代的到来却打破了人们关于文学经典的种种幻想,大众文化借助于媒体的力量不断地散播着世俗情绪、享乐意识,那些曾经在文学史上无立足之地的欲望化、浅表化、娱乐化写作一夜之间合理化、合法化、时尚化,以金钱交易为基础的商业法则深深地嵌入社会生活的每个角落,也成为消费社会普遍的价值衡量法则,这种法则不可避免的成为衡量文学的一把尺子。“上帝死了”,“我”便是上帝,每个人都被这个狂热的消费世界不断地中心化,社会价值观也由此不断地走向多元化。在商业运行法则的驱使下,快餐式的作品通过大众媒体以华丽的包装、令人眼花缭乱的热点,不断地刺激着人们的快感,使人们通过这些文化快餐满足着自己日益膨胀的欲望。这样,当走进商品序列的文学经典一旦无法满足那些被消费文化所驱使甚至异化了的消费者的欲望时,便再也无法躲避残酷的市场法则的规约。于是,“经典”遭遇冷落成为“现实的一种”:

《我叫金三顺》则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引进……今年8月该书一经出版,在全国上柜不到一周2万册就售罄,重印2万册仍然供不应求,本周已经登上上海图书畅销榜第6名。不久前韩剧《我叫金三顺》已经由国内电视台高价引进,更令这本书的市场前景看好。[6]

在兰州西北书城经常上演这样一幕:很多中学生围在漫画书栏处,或蹲或站、或者干脆坐在地上,专注地看着手里的漫画书。相比之下,名著书栏处的中学生却寥寥无几。[7]

再次,文学经典意义的立体化和大众需求平面化的矛盾。

文学经典的内蕴在整体结构上体现出立体化的特征。任何文本的接受都是读者从可感知的语言层获取更多的包容于内部的意义信息的过程,但是“文学经典”包容的意义信息具有超越一般文本的特性。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罗兰·巴特说,经典是具有可写性的文本。不同的时代、不同的接受者,都可以按照自己的要求,在“文学经典”中找到相应的信息,从而对文学经典的意义不断进行阐释。

文学经典本身意义的复杂性和可阐释性,是其意义立体化的基础。文学经典是具体的文化语境中的个体———作家的心智劳动的成果,作家个人经历的独特性和丰富性往往是产生文学经典意义的土壤。孙犁在《贾平凹散文集序》中曾经谈到作家人品和文品的关系:“这些作家,文章写得好,我以为不只在文字上,而且在情操上。对于文章,作家的情操,决定其高下……”作家的文学修养、知识面、实践经验、写作技巧等等,是和作品意义的生成密切相关的。同时,文学是对生活的审美反映,生活本身就是一个立体化的存在,无论“生活”在作品中以什么样的面貌呈现,都不可避免地带有它固在的复杂性。文学经典所反映的生活的广度和深度,决定了其意义的复杂形态。另外,读者接受活动的展开,是文学经典意义的立体化实现的条件。受众一旦进入文学经典的意义的实现过程,其意义便不再完全是由作家和生活所决定,文学经典的意义因而变成了一个被动的存在,受众的参与使得其意义日益立体化。如《红楼梦》意义的生成,就是从一般生活信息的传达深入到对人生终极价值的追问,进而达到更具形而上色彩的哲学思考。

但是,消费社会中消费行为的社会化、大众欲望的合法化、传播途径的多元化,使得大众的文化需求在“量”上日益膨胀,在“质”上却趋向平面化,突出表现是:取消深度的倾向;追求同质化的时尚、奢侈、快感等;大众需求呈现群体性的个体化等特征。其原因首先是大众传媒对文化消费的介入。以先进的信息科技为支撑的电视、电影、报纸、广播、互联网等传播媒介,往往屈从于商业的利润法则,除了制造出各种文化繁荣的表象以迎合受众以外,更是强加给受众以各种不切实际的消费观念:“大众媒介不仅仅是一种产业,更是一种意识形态再生产工具,它一方面是遵循商业逻辑进行生产的工业体系,另一方面又是操纵大众意识的工具。它充分充当‘把关人’的角色,通过创造‘模拟环境’,诱导人们接受它们宣扬的消费意识形态,从而推动新的消费观念和消费方式,形成蔚成风气的消费文化。可以说,在现代消费文化的形成过程中,大众媒体充当了最佳孕育者和助产士的角色。”[8]另一个值得重视的原因是消费社会中公众消费行为的“合理”进行及其结果。在消费中,多元化的大众的需求都指向被商业的利润法则引导的潮流和时尚之中,这样,人们的文化消费需求在商业和消费的共谋中渐渐地趋向同一层面,以便适应消费时代生产的大批量和大规模的要求,促使更大的消费,产生更多的利润。

在消费文化语境中以文字形式呈现的“文学经典”,与声音媒介、图像媒介相比体现出祛时尚化、祛奢侈化、祛快感化的特征,因此,文学经典也就很难摆脱被解构的命运。

第四,文学经典的历时性和消费文化共时性的矛盾。

如果从时间角度来考察文学经典的建构和接受,以及消费文化的生成和蔓延,即可发现文学经典的历时性和消费文化的共时性之间的矛盾。文学经典的历时性构成首先源于文学经典接受过程的超时性。文学经典的魅力在于它可以引发受众不断阐发的内驱力,在横向空间纬度上,它可以被不同的受众按照自己的要求加以诠释,从而获得文学经典在空间中的拓展,同时也可以在纵向的时间经度引发再阐释的欲望和生存空间的再拓展,从而获得相对恒久的超时性。其次,传统文学经典传播介质的历时性。与电子传媒相比,纸质媒介生产的技术已相当成熟,从毕曰升发明活字印刷的那时到现在的激光照排,其生产已经走向大规模的“机械复制时代”。由于其载体的物质特性,为固化于纸质传媒并承载历史沧桑的文学经典大大扩展了自身存在的时间和空间范围。

和文学经典的历时性相比,消费文化则带有更多的共时性特征。消费社会中消费的一次性倾向导致商品的符号化和消费文化的时尚化。大众媒体通过自己特有的传播手段,使得时尚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在社会中“肆虐蔓延”,形成风尚,同时又通过时尚的不断更迭制造着走马灯似的繁荣表象。符号这个虚拟的存在引导消费者往往忽略了商品的物质实在性,而更多地沉溺于消费商品时折射出的个人欲望的虚幻的满足中。而且,消费文化赖以传播的手段如电视、网络、广播等电子传媒在有效地扩大其传播范围的同时,也潜藏着由于过分依赖高科技而引发的失语乃至瘫痪的巨大威胁。更重要的是,传播手段的不断变革会引起消费文化从形式到内容的变化,使其很难取得恒态的存在方式。这样,消费文化虽变化多姿但却无法超时存在。

在消费文化语境中,文学经典已经被纳入整个社会的消费系统,公众会更多地倾向于将文学经典也作为商品的一次性消费,而忽略对其意义的历时性发掘,因而使得文学经典也遭遇时尚一般转瞬即逝的命运。例如,影视界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出现了四大名著改编热,以及近些年通过各种媒体参与8出现的“红色经典”改编的再度升温,仍摆脱不了其“热”后的短暂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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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文出处(作者):

三、消费文化语境中文学经典自身的悖论

悖论一:文学经典主观上的价值回位与客观上的价值失位。

如果我们反过来审视这一问题,就会发现在这种努力的背后所隐含的难以抹去的忧思:文学经典在当代消费文化语境中的确正在失去自己的价值位置。需要注意的是,学界这种对文学经典价值定位的努力,似乎更引发了另外一种危机。因为在消费文化语境中,多元价值的碰撞与冲突客观上是不可避免的,一旦文学经典为自己规定了崇高的、超越的、神圣的、近乎完美的价值立场时,便内在地引发了多元价值的消解欲望,而消解的后果便是文学经典价值的又一次迷失。同时,由于文学经典的价值界定牵涉到经典本身的内部要素和外部要素两个方面,而内部要素往往是一种稳态的存在,外部要素却经常处在变动不居的状态之中,当其内部要素的稳定性和外部要素的易变性产生矛盾时,文学经典便会处在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摇摆于价值的失位与回位之间。

当代消费文化的泛滥,引起了文学经典的各种外部要素的巨大变化,而其内部要素的相对稳定性又促使着文学经典化进程的持续,文学经典借助学界的力量消化各种外部因素变动带来的影响,以维持其固有的地位。但这种主观上的努力却面临着客观的消费文化的生态背景,消费文化形态的流动性、易变性,使得刚刚形成的价值定位顷刻间土崩瓦解,从而再一次陷入了价值的迷失状态。所以说,文学经典的这种悖论性在消费文化语境中是很难克服的。

悖论二:文学经典意义的主观解构与客观强化。

文学经典接受上的历时性及其意义上的立体化特征,都使其处在不断的解构与重构交替的进程中,在当代消费文化语境中也不例外。以四大名著的解构为例,这儿有一则材料:

据了解,迄今《水煮三国》已经重印23次,销量突破80万册。可以预料,到今年年底它将轻松突破百万大关,成为本土财经书的一个奇迹。

当然,跟风也有不同的境界,从市场反响和媒体评论来看,《麻辣三国》、《麻辣水浒》和比较另类的《诸葛亮日记》,有脱颖而出之势。《麻辣水浒》、《诸葛亮日记》和另一本不同于“水煮”风格的《闲看水浒》都是今年6月出版。因此可以说,在《水煮三国》出版一周年之际,又形成一次游戏《三国》、《水浒》的小高潮。[11]

我们要反思的是,名著解构热背后的经典意义的重构,是否削弱了文学经典的影响力?是否使得文学经典结束了经典化的进程,而进入了一般文本的序列?答案应该是否定的。首先,文学经典的改写本能够被市场认可,无疑促进了文学经典传播空间的扩大。不可否认,在当下,很多人正是通过这些改写本而进一步了解文学经典文本的。其次,虽然文学经典的原有意义被解构,但是却生成了新的意义。表面上看,这种新的意义确实和文学经典所内蕴的人们普遍接受的思想意识、审美意蕴相去甚远,但实际上,这是文学经典的经典魅力影响的必然结果。文学经典的意义本来就是一个立体化的可供人们不断阐释的结构,无论这种新的意义建构在理论家看来是何等离谱,但它终究是对文学经典意义的再诠释。同时,已经固化在文学经典文本中的意义信息并不会因此消失,相反会与新的意义信息同时存在,甚至可能互相作用,产生出全新的意义。比如,通过阅读《水煮三国》,有些人可能会回过头来重新阅读《三国演义》,从而获取已经固化了的意义信息(即经典意义),同时获取高深的管理知识。所以从长远来看,文学经典的意义是强化了而不是削弱了。

悖论三:文学经典生产综合能力的提高与实际质量的贫乏。

消费社会文学经典的生产能力大大提高了。今天,不仅大众受教育的程度普遍提高,而且参与文学写作的新的群体如所谓的网络写手、自由撰稿人、少年作家、名人作家等不断出现,大大地扩充着写作者的队伍。同时,文学生产、传播的条件和手段不断地得到改善,如微机的应用不断改变着作家用笔写作的习惯,而且疾速提高了作家生产的文字数量。文学作品传播的速度也比过去有了很大的提高,在作品的商业运作体系中,有些作品甚至还没有生产出来,宣传与广告等一系列营销战略就已经展开。贾平凹的《废都》、刘晓庆的《我的路》等,都是这种运作模式下的产物。消费社会对于商品的大规模消费,要求作品大批量地生产,这也促使了文学生产能力的提高。

但是,文学生产能力的提高仅仅是为文学经典生产能力的提高提供了必要条件,并不能就此而形成更多的“经典”。从文学的经典化过程来看,文本的内在的“质”的规定性是经典化的基础,各种外部条件只会加速或者延缓文本经典化的历程。在消费社会中,商业的运行法则贯穿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当然也包括文学作品的生产,作家为了提高文学产品的销售量,不得不屈从于市场,这样,各种媚俗的、格调低劣的作品便不可避免地大量涌现。如果作家坚持自己纯正的文学立场,则可能面临不被读者接受的尴尬,而这显然是消费社会的文学生产机制包括生产主体———作者所不愿意面对和接受的。所以,一旦当文学文本缺乏思想和艺术沉淀的充分的主客观条件时,即使消费文化用各种商业化的手段“造经典化”,这些所谓的“经典”也终会被时间所淘洗。

四、对消费文化语境中文学经典未来走向的思考

第一,在文学经典价值坐标的厘定中,构建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的互动平台,寻找两种文化的契合点。

要摆脱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二元对立的固有思维模式,不能只看到消费文化语境中大众文化和精英文化不相容的一面,更要看到二者之间互相包容和互相补充的一面。文学发展的历史证明,所谓高雅与低俗、精英与大众之间的界限并不是绝对不变的,过去的大众文学,可能就是今天的精英文学,两者常常处在一种不稳定的变动状态之中。但不管怎样,它们往往是互相补充的,谁也离不开谁,在特定的文化语境中发挥着各自的作用。消费文化的出现,使文学经典面临一系列矛盾,这与我们对大众/精英文化、高雅/通俗文化之间关系的不全面认识密切相关。如果能够正确处理两者之间的关系,文学经典面临的矛盾才会逐步消除。同时,如果我们把文学经典问题的出现当作处理两者矛盾的一个契机,则会达到双赢的局面。

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厘定文学经典的价值坐标,虽然这个问题在学界有较多的争议,但是往往限于学术理论概括层面,而没有将实践这个很重要的环节考虑进去。正如有学者所言:“调查与统计是文学经典化的必要手段,佛克马在北大讲演时曾做过问卷调查,国内学者却很少有人这样做。出版界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12]如果将实证分析纳入文学经典化的过程,也许经典的价值坐标就远非如理论家们想象的那样。

同时,消费文化语境中的文学经典的价值定位也具有相对性,其被再次解构仍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我们可以为文学经典的价值定位建立一个坐标:时间是经典化的纵向贯穿线,而共时态的空间则是文学经典本身以及和它相关的各种外部要素共同构成的一个“力场”。一般地讲,当文本经典化进程开始的时候,首先是文本的内核如思想内涵、审美意蕴、艺术手法、题材、体式等在起作用。也就是说,它本身必须具有足够丰富的信息含量,而且这些信息能够和处在文学经典外部的各种要素如政治意识形态、读者接受、出版发行、市场运行等产生交流,形成一个全方位的互动的“力场”。如果这个“力场”可以在时间的经线上持续运行,则其经典程度就越高,从而构成所谓的“恒态经典”或者“文学经典”。但如果无法持续运行,则该文本必然会退出经典化进程,也即构成所谓的“动态经典”或者“文学史经典”。当然,不排除在特殊情况下,文本的各种外部要素有可能会先于作品本身产生巨大的推动力量,使其强行进入经典序列。这种价值坐标的建立,有望消解精英立场和大众立场的矛盾,构建两者之间交流的文化平台。如那些并不被精英学者看好的武侠小说,当其内蕴足以和外部的各种要素产生强烈的交流时,并且这种交流可以持续很长时间的话,那么它就进入了经典文本序列,可以成为“文学经典”。

第二,深刻认识精神文化产品消费的特殊规律,为文学经典走向市场创造必要的条件。

只有深刻认识当前消费文化语境中文学经典所面对的各种矛盾,才能因势利导,化解矛盾,为文学经典开拓更大的生存空间。尤其要深化对文化产品消费市场的认识和研究,文化产品消费市场具有不同于物质产品消费市场的特殊规律,两者不可以等量齐观。在文化产品消费市场上,产品的价值如何实现?产品销售的商业策划如何进行?如何追求利润的最大实现?如何引发大众的购买欲望?……这一系列问题都期待着我们去探索。尤其是具体到文学经典,当它作为商品出现在市场上的时候,怎样去规避消费市场对文学经典的潜在威胁?怎样引导市场对文学经典的消费?这些问题变得相当迫切。今天人们已经意识到,文学经典不但有商业价值,而且其商业价值往往大于一般的文本,市场的认可度也更高:

读书月组委会曾经在2000年做过一次同样的调查……但是令人意外的是,中国四大名著《红楼梦》、《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依然受到年轻深圳人的偏爱。四大名著在深圳保持较大的销售量已经持续多年。这个迹象表明,年轻的深圳人渴望着对传统的接续。[13]

表面上看,文学经典的改编本销售量非常大,但是深层考虑的话,其实这些都是借助于文学经典的市场号召力的结果,如果没有文学经典的本身价值,也就没有了这些以文学经典为资源的改编本的商业成功。虽然文学经典可能遭遇暂时的市场冷落,但从长远来看,文学经典消费的市场前景仍然是相当广阔的。

第三,跳出语言文本是文学经典生存惟一方式的狭小视阈,转向建立文学传播跨媒体的理念。

在当代消费文化语境中,大众参与文化构建的意识和可能比原来大大地增强了,这为文学经典的传播提供了一个有利的受众背景;而同时存在的受众的接受选择指向平面化、快感化、时尚化,缺乏理性的规范,这对于文学经典的语言文本的接受显然是不利的。但站在更开阔的视野看,各种大众媒体却能够以自己的传播方式拉近和大众的距离,通过他们喜闻乐见的传播形式传播乃至推销文化产品,进而影响大众的接受偏好和思想意识。所以,建立文学传播跨媒体的理念成为消费文化语境中的文学经典生存的必然选择。实际上,文学经典完全可以利用现代传播科技的成果拓展自己的生存与发展空间,图像文本、声音文本、电子文本等都是文学经典可以借重的介质。文学经典可以利用大众文化的宠儿诸如电视剧、电影、网络等走进大众生活,以更加具有亲和力的方式接近大众,让大众心甘情愿地接受。如近几年来非常兴盛的“电视散文”,以其优美的画面语言和娓娓动听的朗诵感染了不少的观众,其中选择的作品,大多数都是现当代文学史上的经典散文。正是通过这种方式,许多人才开始接受这些经典作品。还有文学经典的影视改编,也是推动文学经典传播的一种重要手段,尽管因为媒体特性的差异会有许多不尽人意之处,甚至引起一些非议,但是在文学经典的大面积传播还没有寻找到更好的途径之前,仍不失为一条可以选择的路子。在这方面,有好多成功的例子。如钱钟书《围城》的改编,当电视剧播出后,在社会上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有些评论家甚至将其看成中国当代十大经典电视剧之一。不少受众都是在看了电视剧之后才去阅读原著的,因为导演对这部小说的主题做了深入浅出的阐释,就更易于让那些非专业的文学接受者进入经典。这样,文学经典借助现代传播媒介的平台让更多的人参与到对它的接受活动中来,在扩大文学经典影响力的同时,引导和规范文学创作的健康发展,构建新的社会文化氛围。

第四,要使文学研究尽快走出和大众相对隔绝的“象牙塔”,拉近和大众的距离。

近些年来,在一系列学术评价体制的规范与制约下,理论研究反而有封闭化的趋势,很多理论成果仅仅在一个相对封闭的范围内流通。虽然这种相对封闭的学院式研究可以在一定意义上推动学术研究保持其理论性和独立性,但是却不利于大众对于学术成果的消化和接受。尤其是在当代消费文化语境中,这种问题更显突出,文学理论研究和文学批评也不例外。目前,文学批评的规范化的学术话语固然可以保持学术研究的严谨性和学理性,但这对于文学经典的接受却存在着不利的因素。一方面,实际的情况是大众对文学经典的理解往往局限在比较浅显的层面,却无法把握经典复杂深刻的思想意蕴、艺术魅力,急需要审美引导。而另一方面,专业的文学研究者尽管具有阐释经典的能力,却无法让更多的人了解和接受。

要弥补这种“断裂”,专业的文学研究者首先应该逐渐改变自以为是(高深艰涩)的话语方式,致力于建设大众传播背景下的中国特色的批评话语和文论体系,以加快研究成果的传播和接受。同时,探索学者和大众之间交流的多种途径,为大众提供易于为他们接受的理解方式。在这点上不乏成功之例,如近年来收视率颇高的CCTV-10的《百家讲坛》节目,通过学者的理论研究提高了普通大众对社会现象、文学作品等的认识和理解。许多知名学者之所以能够给普通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也正是源于文学经典与大众传媒的紧密结合。当然,提高学者和大众以及作家之间交流的途径并非局限于此,我们完全可以在实践中探寻其他更为有效的途径。如专业的文学研究者可以用自己的研究成果引导作家树立“精品意识”,为读者创做出更具影响力的经典作品来。

[注释]

①狄塞陶(MicheldeCerteau)、费斯克:《消费作为一种对抗性的战术》,转引自陈坤宏《消费文化论》,台湾扬智出版公司1995年11月版,第101页。

[

[2]罗刚.西方消费文化理论述评[J].国外理论动态,2003(5):36-42.

[3]迈克·费瑟斯通.消费文化与后现代主义[M].上海:译林出版社,2000:22,34.

[4]陶东风.“大话文化”与文学经典的命运[J].中州学刊,2005(4):234-236.

[5]陈晓明.当代文学的哲学贫困[N].长江日报,2001-09-03(6).

[6]曹雪萍.韩国影视书不断搅动2005年畅销书市场[EB/OL].中国新闻网,2005-09-05.

[7]首选网络小说漫画中学生缘何不爱读名著[EB/OL].人民网,2005-02-17.

[8]燕道成.论大众媒体对消费文化的建构作用[J].中州学刊,2005(6):239-242.

[9]王宁.文学经典的构成和重铸[J].当代外国文学,2002(3):123-130.

[11]不麻不辣不革命出版界流行水煮“三国”、“水浒”[EB/OL].新华网:读书频道,2004-07-12.

[12]金宏宇.90年代的文学经典化之争[N].光明日报,1999-06-24(8).

[13]郭洪义.鹏城人读书立潮头[EB/OL].人间网,2002-11-01.

对经典文学的看法精选篇4

 

“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历史就是一笔财富,她提供给我们许多的资源和经验。从某方面来说,一部民法典的特点,根本上是由它所存在的特定历史文化条件决定的。中国未来民法典,代表着我们的生活方式和文明程度,根植于我国国情①。

 

一、我国未来民法典是否需要传统文化?

 

法律是对传统的一种选择性的继承,民法典调整一般社会关系,必然反映社会中的各种因素。

 

第一,从现实来看,传统的力量是巨大的。

 

文化传统影响着我们日常思维方式、行为习惯等,发挥着重大的作用,并且随着现代化建设将进一步发扬光大。我国未来民法典作为我国文化的高峰,必然会受传统文化的影响。正确认识传统文化的巨大影响力是我们全面把握传统文化和我国未来民法典之间关系的前提。

 

第二,从法理学的角度看,任何一个国家法律的完善和发展都离不开法律继承,传统文化是应然之意。

 

我国《大清民律草案》的制定,受传统法律文化的影响,如草案的第四编和第五编(亲属和继承),不仅这两编由法律馆会同礼学馆起草,而且草案第1323条:凡隶于一户籍者为一家。父母在欲别立户籍者须经父母允许;第1324条:家长以一家中之最尊长者为之。②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些规定当然不合适,但是却反映当时传统文化对民律草案的深刻影响。

 

第三,从现实的民事法律规定看,有些规定极具有中国的传统特色,如《民法通则》中民事责任承担中的赔礼道歉等,其他的如民事习惯等在司法实践中发挥重要作用。

 

第四,从民法存在的土壤——民法文化上看,它是民法存在和起作用的基础,我国古代强调宗法伦理,民事方面注重的是“礼”及习惯的运用,并且几千年来也没有发生特别大的变动,可以说“礼”及习惯等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第五,唤起和坚定民众对民法典的信仰,必须要坚持从本土出发,这方面主要是从心理方面进行。一部民法典要获得民众对她的尊敬和信仰,必须在某些方面能够和民众能够达成“一致”。民法典对传统文化吸收与重视,可以调和法律与实践的矛盾,增加人们对民法典的“好感”,从而为民法典的在中国乡情社会中打下夯实基础。

 

第六,从民法的产生上看,习惯是民法的内涵之一,而习惯的产生必然含着传统文化的因素。另外,民法制定者都有着特定的文化背景,未来我国的民法制定者们肯定是具有高学历、丰富的经验,必然熟悉本国的传统文化和法律发展史,这些因素影响着制定者,也影响着民法典。

 

二、传统文化在大陆法其他国家民法典中的影响

 

1、法国

 

法国民法典继承了法国的传统文化,其中有些传统影响根深蒂固。

 

明显的一点就是《法国民法典》的体例,采用的是没有“总则”编的三编制,其显然继承了《法学阶梯》编排体例。

 

“大革命有两个截然不同的阶段,在第一阶段,法国人似乎要摧毁过去的一切;在第二阶段,他们要恢复一部分已被遗弃的东西。旧制度有大量法律和政治习惯在1789年突然消失,在几年后重又出现,恰如某些河流沉没地下,又在不太远的地方重新冒头,使人们在新的河岸看到同一水流。”③托克维尔的这段话可以清晰的看到法国大革命后传统的巨大影响力和生命力。

 

2、德国

 

《德国民法典》在很多方面对传统文化进行了继承,“学派之争”更能说明此点。历史法学派代表人物萨维尼在《论当代立法和法理学方面的使命》一书中对民法典的立法作了相关阐述。他认为法是“民族精神”的具体体现,并由该民族的历史文化决定,他主张制定的法典,必须要饱含德意志的民族精神,历史法学派的该观点对法典的制定起到了重要作用,民族精神和民族传统文化理应体现在法典之中。

 

3、日本

 

日本民法典受传统文化的影响更为明显,“法典论争”中发出了“民法出,忠孝亡”的悲呼,窥探出传统文化对日本民法典的制定的影响。后来,日本民法典的起草更加重视本国的国情,并且对外国人参与持保留态度,由本国人编纂,传统文化得以保留。

 

4、瑞士

 

一方面,作为瑞士统一私法和民法典的理论基础,胡贝尔著名的著作《瑞士私法的体系与历史》就是对瑞士的传统及历史的一种理论上的把握,同时也体现出瑞士关心本国法律现实,注重法律继承。④

 

另一方面,《瑞士民法典》的一个特殊点就是法典的第五编——债务法,它先于法典产生,并在瑞士实施,人民已经接受,在纳入民法典时只是做了极少的修改,这恰恰表明了瑞士对本国国情和传统的重视和接纳。

 

三、传统文化对我国未来民法典的影响

 

传统文化有巨大的影响力,民法典的制定必受其影响,我们必须加以认真对待。

 

首先,在民法典制定的指导思想方面,我们坚持本土化和开放性的平衡,重视法律的继受。在全球化的今天,我们应当具有开放精神。从另一角度看,一个国家民法典重点是调整本国的社会关系,其根本性在于本国的国情,只有尊重历史和传统文化,才能真正的使一个国家的民法典具有实际的社会作用,民法典才会具有生命力和活力,否则,没有文化内涵和传统的民法典就如镜花水月一般,没有实际效果,也不会令普通民众满意。

 

其次,在历史使命上看,我国传统上是礼仪之邦,我国的文明持续时间最长,在我国人民的心中,具有一部恢弘的民法典是民族精神的象征,是中华文明的一座高峰,在这种传统思想文化影响下,新时代我国的民法典必然要承担起一种象征意义和历史使命,它必须体现我国文明的新高度,进一步增强我国的民族自豪感和自信心。

 

复次,中国民法典的特色之处在于其具有的民族性。综合分析法国、德国、瑞士民法典,他们特色为世人所称赞。我国制定民法典,必须具有具有中国特色,只有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优秀的传统文化会使民法典更具民族特色和鲜活的生命力。

 

再次,在吸收借鉴内容方面,我国未来民法典重点要发掘传统文化中对现代法治建设有用的积极的方面。我国传统上是人情社会,注重邻里关系的和谐及社会的稳定。在这其中,“家”起了很大的作用。“家”作为社会的细胞和单位,不仅仅关系到个人的生活安宁,更是社会稳定的保障。社会关系的和谐稳定维系于“家”。

 

最后,重视民事习惯,科学合理地确定民事习惯在未来民法典中的地位,同时发掘传统文化中优秀的法律资源和法律思想,充分合理地利用,并在日常生活和争议处理中发挥其应有作用。

对经典文学的看法精选篇5

一、直面经典美文阅读面临的现实窘境

经典美文的阅读虽然在学校开展的轰轰烈烈、如火如荼,但从实现情况来看,效果还不是很理想,还存在诸多问题值得关注。主要表现为:

1.“雾里看花”,美文选择视域狭窄。面对古代经典的“浩瀚海洋”,学校对经典美文的选择仅以专家的推荐作为标准,而没有切实地从学生的个性发展和教育实际需求出发,从而忽略了大量的对学生的人格发展有益的内容,阅读也就缺乏准确的定位。学生这些对经典美文的理解也就好像“雾里看花”一样,只能大概“观其形”,而无法“深知其味”,让学生感知古代经典中的人文智慧和民族精神,就无从谈起了。

2.“云淡风轻”,无以直激学生心灵。想要激发经典美文对学生人格健康成长的深远影响,教师的科学引导是必不可少的。但在一些学校对经典美文的阅读指导只浮于表面,缺乏对经典美文阅读的深度挖掘,学生学习只停留在书本上,缺乏深刻的人生现实体验。如此“云淡风轻”的阅读体验无法直达学生的心灵深处,激起学生与古人思想火花的碰撞,也使得想通过经典美文阅读培养学生健康审美和高尚人格的初衷化为泡影。

二、拓展视野,经典阅读实现对孩子人格塑造

在教育领域,任何急功近利的做法都会使教学的效果大打折扣,经典美文的阅读更是需要细水长流。拓展学生经典美文的阅读视野,促进学生理性阅读,让这些传统经典彻底焕发出人性的光辉,如“泉眼无声”般滋润学生的稚嫩的心灵。

1.内容以“情”为先。小学生由于受生活阅历的限制,对经典美文的赏析和领悟可能无法达到一定的深度。为改变这一局面,对于经典美文的阅读要从激发学生的“情”产生的角度出发,以情动人、用情感人,让学生了解亲情、友情、恩情、悲情,学会激情、怡情、同情,懂得自立、自信、坚强、大度、感恩。选择的数量不宜多而宜精,让孩子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古人的情感、智慧和意志,并逐渐领悟“此中有真意”,培养健康高尚的人格情操。

2.模式以“感”为先。无论是多么经典的文章,不能触动学生的内心,让学生深刻感受到其中的伟大与崇高,那么经典美文的人文功能将无法实现。所以想要让学生从经典美文中汲取智慧的营养,培养健康的人格,就要立足于教材的科学选择,把课堂指导和课后拓展进行有效结合,引导学生将阅读和吟诵、表演等活动结合起来,形成强烈的感知氛围,帮助学生通过多方面、多层次的内心体验和活动体验,增加学生对传统古典文学精髓的感悟。

3.指导以“乐”为先。兴趣是激发学生自主学习的动力,因此教师要以“乐”为前提,通过各种方式激发学生对经典美文的阅读兴趣,联系现实生活体验,营造充满浓郁的人文精神的文化氛围。如在登高时能不由感慨“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壮志;面对江海时能发出“不尽长江滚滚来”的悲鸣。

三、根植传统,经典阅读不断陶冶孩子心灵

倡导经典美文阅读既是小学教育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弘扬传统文化,健全小学生人格发展的必经之路。让孩子借助于传统经典文化的肥沃土壤,茁壮成长,逐渐闪耀出璀璨的人格魅力,成为新世纪的优秀人才。

1.涤荡审美心弦,丰富情感表达。对经典美文的阅读不仅能提高学生的审美情趣,培养学生的高尚人格,还能丰富学生对情感的表达,增加学生的语文素养和人文涵养。如,在经典美文里有着大量的对于景物的描写,或如“横看成岭侧成峰”之壮美雄浑,或如“竹外桃花两三枝”之疏朗俊秀,或如“孤帆远影碧空尽”之渺然高远,或如“一片孤城万仞山”之苍劲冷寂,对于小学生来说都是一次全新的审美之旅。这些拥有这丰富意象和独特审美趣味的文字,不仅能培养学生的语感,提高他们的领悟力,涤荡他们的灵魂,也为他们树立起更加高远的审美志趣照亮了方向。

同时,经典美文中大量的情感的抒发,也为学生表达对生活中的真善美的存在找到了范本。如“月是故乡明”的思乡情怀,或如“西出阳关无故人”的离别感伤,都会使学生在领悟文字的美妙的同时,也在字里行间体会出其中所蕴含的丰富情感,感受人生的价值所在,从而形成稳定的、健全的人格。

对经典文学的看法精选篇6

在传统社会中,人类精神总是呈现为意识形态与乌托邦的二重变奏。意识形态是为社会既定秩序提供合法性依据的观念体系,它以各种方式来证明当下现存的社会秩序具有永恒性,即使还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不足,也是可以通过自我调节来克服的。意识形态的主要功能是使人们认同自己的社会地位与境遇,承认社会制度的合理性,从而使现存社会系统尽可能地不发生根本性变化。与之相反,乌托邦则是以否定或者怀疑现存社会为前提的,它总是指向某个超越于现实存在的境界或领域,并且对当下的社会存在具有某种批判性。乌托邦的功能是促使社会系统发生变化,尽管并不一定是按照它所给出的方向来变化的。

一般说来,那些堪称经典的文学作品都是人类乌托邦精神的显现。正是因为不满足于不合理的社会秩序或者平庸的日常生活,人们才会通过文学创作来实现精神的超越;也正是因为文学作品呈现出某种超越的境界或意义,可以满足人们超越现实的心理需求,人们才会将其奉为经典。席勒认为文学艺术具有弥合被不合理的现实分裂了的人性的重要功能;马尔库塞坚持文学的审美价值在于在异化的社会中保留人的自由本性,从而为生活艺术化的社会之到来做预演……这些观点都是基于同样的理论预设,即文学艺术按其本性而言天然地具有乌托邦精神。因此,所谓文学经典也就是那些最能够充分展示特定时期人类乌托邦精神的作品。如果说乌托邦乃是人类精神之梦,那么,文学经典也就是人类之梦的话语显现。

但是,人类社会、意识形态、乌托邦、人类精神之梦等等无一例外地都是历史性范畴,因此,对它们的理解及其内涵的界定不能离开具体的社会文化语境。这样一来,乌托邦与意识形态之间就常常呈现出相互转换的关系。例如,自由、平等、博爱、民主等曾经是资产阶级乌托邦精神的核心话语,曾经激励资产阶级联合广大被压迫阶级起来封建贵族阶级的统治。但是当资产阶级成为统治阶级以后,这些概念便转化为为资产阶级统治提供合法性的国家意识形态了。同样,作为人类精神之梦的话语表征,文学经典自然也具有历史性,绝对不是超越历史的永恒之物。随着文化历史语境的变化,昔日的文学经典迟早会受到冷落直至被弃置不顾。

如前所述,随着文化历史语境的变迁,文学经典的地位迟早会受到挑战,而且,社会文化变化程度越大,这种挑战也就越严重。就中国而言,“五四”时期,唐诗、宋词这些经过千百年考验的文学经典被视为“贵族文学”、“隐逸文学”、“山林文学”而受到贬斥。相反,倒是杂剧元曲、《西厢记》、《红楼梦》之类以往被主流文化所压制排挤的文学作品渐渐被奉为圭臬,成为新的文学经典。随着社会文化剧烈变革时期的结束,旧经典又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了昔日的魅力,新经典也继续受到人们推崇——这种现象说明,尽管在文学经典的谱系中会常常出现新成员,但原有经典却很难被完全遗忘。

但是,今日文学经典所面临的挑战却较之“五四”时期更为严峻。“五四”时期文学经典所面对的挑战主要是来自西方现代价值观念与中国传统价值观念的冲突,随着这两种价值观被重新整合为一种新的价值观念,文学经典面临的挑战也就自然而然地被减小到最低程度,而今日之文学经典,无论是中国古代的旧经典,还是现代以来形成的新经典,抑或是外来的洋经典,都面临着一个空前强大的对手的挑战,这就是大众文化。大众文化对于文学经典的冲击是史无前例的,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大众文化以其无可比拟的娱乐将文学经典挤出了人们的业余时间。在图像文化远不如书写文化发达的时代,诗歌、小说等文学作品曾经长期承担着知识阶层业余消遣的功能。然而在今天,电视呈现给人们的图像作品层出不穷,举凡古今中外曾经有过的艺术类型或风格,无论是雄浑豪迈的,还是淡远飘逸的;无论是清新自然的,还是华丽绮靡的;无论是含蓄蕴藉的,还是古朴直白的;无论是金戈铁马的,还是晓风残月的;无论是哀婉凄迷的,还是诙谐滑稽的……简直是应有尽有,足堪选择。在这样的情况下,电视机占领了人们大部分的业余时间,阅读文学经典的时间就所剩无几了。更有甚者,即使还有一些时间留给了阅读,却又冒出了许多侦探的、武侠的、科幻的、个人隐私的等等文字书写来与文学经典展开竞争。毫无疑问,对于绝大多数青少年读者而言,此类作品的吸引力是远远超过那些经典的。于是文学经典就成了某类特殊人群(文学研究者、中文专业的大学生等)不得不读的“专业”书籍了。

其次,大众文化以其巨大的解构功能摧毁了文学经典的神圣性。大众文化的一个重要特征是蔑视权威,蔑视经典,善于用一种插科打诨的态度轻轻松松地将某种神圣的东西置于被嘲笑的境地。例如,在周星驰的“无厘头”电影和冯小刚的贺岁片系列中,古今中外,无论是神佛的庄严宝相还是圣贤的醒世箴言;无论是客观无伪的科学知识,还是神圣严肃的道德信条,一律可以作为笑料而用之。诸如反讽、戏拟、隐喻、夸张等修辞手法,在这里都变成了解构经典的有效手段。在大众文化面前,文学经典就像一个自尊自贵的书生面对一群泼皮无赖的顽童一样束手无策。

另外,大众文化的可怕之处还在于,它并不像以往文化变革时期所发生的情形那样,通过改变价值观念来贬低旧经典,确立新经典,而是并不树立敌人,毫无竞争的姿态,甚至还公然将文学经典作为自己的资源来肆无忌惮地疯狂吸取。古代的文学名著早已改编殆尽了,略有些奇闻轶事的历史人物也相继被搬上了荧屏。大众文化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一样吞噬着一切可资利用的东西,在它面前文学经典显得是那样弱不禁风。

当然,事情总是有两面性的,大众文化在摧毁文学经典神圣地位的同时,也无形中扩大着文学经典的影响面。以往只有受过较高程度教育的知识分子才能掌握的有关历史的、文学的、哲学的、审美的知识,也会通过大众文化而为广大百姓所了解。这表明,大众文化的社会文化功能是十分复杂的,不能简单轻率地予以评判。要真正弄清楚文学经典与大众文化的复杂关系,还应该深入到对文学经典是如何形成的追问之中。三

如前所述,文学经典是一种历史性的文化现象,它必然与特定的社会结构相关联。同时,作为一种精神产品的生产与传播现象,文学经典的形成必然与知识阶层的整体状况直接相关,因此,从知识阶层的身份或社会角色角度考察文学经典的形成轨迹不仅是适宜的,而且是必要的。如果从客观效应而不是主观动机角度看,我们完全有理由认为,以往的一切文学经典都可以看做是获得文化领导权的那个特定知识阶层或精英集团价值观念的显现,因此,也可以看做是他们具有特权地位的社会角色与文化身份的自我确证方式。

让我们来看看《诗经》是如何成为经典的。首先,这部古代诗歌总集被儒家士人推崇为“道”的载体,而“道”正是古代士人阶层所奉行的价值观念的共名,因此,也是士人阶层社会身份合法性的最终依据,即“道”实际上是文化领导权的象征性符号。孔子以降,以儒家为代表的士人阶层把为天下制定价值规范,即充当天下的“立法者”作为自身社会角色的基本定位。《诗经》既然是“道”的文本形式,当然就在整个士人文化的语境中成为不容置疑的经典。反过来说,《诗经》成为经典也就意味着士人阶层拥有了文化领导权。

如果说从先秦至两汉文学经典的形成主要与士人阶层政治身份和意识形态的自我建构直接相关,那么,魏晋六朝以降,随着文学渐渐成为具有独立性的精神活动,情况就发生了变化。这一时期,中国古代精神文化的各个门类都呈现出独立化、成熟化的趋势,这意味着在政治经济等方面业已获得稳固地位的士人阶层,因为各种内在与外在的原因开始向着纯精神空间拓展了。对精神空间的拓展在客观上使这个已然获得文化领导权的知识阶层进一步确立和巩固了其领导者身份。如果说玄学是在形而上领域确立他们的话语权,清谈是在交往方式与时尚方面强化他们的特殊社会地位,那么,诗文书画等文学艺术活动则是在审美层面上凸现他们的精神贵族品位。这些精神活动的共同效应是使知识阶层与社会其他阶层,也包括靠武力获得政权的统治集团区别开来,从而彰显其对于精神文化领域不容置疑的绝对领导地位。诗文书画的“雅化”追求与玄学的探赜索隐一样都是这个阶层自尊自贵的有效手段。实际上,只要某个社会存在着一个知识精英阶层,文学就自然而然地成为这个阶层的身份性标志。

虽然六朝时期掌握文化领导权的士族文人是贵族化了的士人,与汉代以及隋唐以后的士人阶层有所不同,但是,他们拓展出来的精神空间却为后世士人所接受,而且,他们也同样把文学艺术作为自身特殊社会身份的标志。在这种情况下,文学经典也必然是那些最能够体现士人阶层身份特征的作品。由于两千多年中士人阶层的社会角色与文化身份有着明显的一致性,因此,在这一漫长的历史时期中,文学经典也具有某种稳定性。这就很容易给人一种错觉,似乎经典是由文学作品自身的因素决定的,可以超越于历史之上。然而,只要认真看一看“五四”以来近百年间不断出现的对经典的重新选择与确认,我们就不难看出经典与文化历史语境的密切关联,也不难看出经典与言说者社会角色与文化身份之间的紧密关系了。

但是,事情依然有更复杂的一面,文学经典本身难道没有某种可以超越历史性限制而为人们普遍认同的因素吗?例如唐诗宋词,过去曾经是古代知识阶层的身份性标志,可是现在依然为人们所欣赏。对于这种现象可以这样来理解:从具体的社会逻辑来看,文学经典的确具有确证获得文化领导权的知识阶层社会身份的客观效应;但从文化逻辑角度看,文学经典又是人类探索并展现精神世界的产物。正是后者使之具有某种超越历史语境的可能性——只要人类精神上还存在某种相通性,那些深刻而巧妙地展示了精神世界的文学作品就会具有存在的合法性,这也许就是马克思所惊叹的古希腊神话与史诗“永久魅力”的奥秘之所在。随着生活方式的不断变化,今人与古人之间的那种“相通性”会越来越小,与之相应,以往文学经典的艺术魅力也必然会越来越小。从理论上讲,任何审美趣味与评价标准都具有历史性,就其产生并获得主导地位而言,必然与某个社会阶层的身份认同息息相关,但由于它们同时关涉复杂的精神世界与意义空间,故而其影响力往往并不随着其赖以产生的社会阶层的消失而消失。我们知道,无论中国还是西方,贵族阶级在文化史上都曾经发挥过极为重要的作用,他们大大拓展了人类精神世界的广度与深度,他们创造的精神文化曾经为他们所垄断并成为其身份的确证方式,后来贵族阶级消失了,但他们创造的许多精神文化成果却长期为人类所共享。文学经典也同样如此,它们无疑与身份、权力相关,但并不与之共进退。

从前面的分析中,我们知道了文学经典产生的社会的与文化的逻辑,也看到了大众文化对文学经典造成的冲击,那么,我们应如何面对文学经典的问题呢?

首先,我们应该善待经典。我们当然有充分的理由以知识社会学的眼光来解剖经典产生的社会原因,揭示其暗含的权力关系,从而揭去蒙在经典之上的神秘面纱,这是学术研究的题中应有之义。但是,我们却不能因此而否定经典之于今日的价值。经典生成的深层逻辑及其暗含的权力关系与它们拥有的精神价值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问题。李后主那些脍炙人口的词作,无疑是出于身世的巨变而发出的哀怨与叹息,完全是个人的情感表现,但这并不妨碍它们牵动后世无数多情之人的心弦。文学经典所蕴含的价值是远远大于它们生成的原因的。对于古今中外一切文学经典,我们都应该抱有充分的敬意,因为它们的确都从各自的角度开拓了人类精神空间,提供了无法取代的意义之维。

对经典文学的看法精选篇7

    一

    在传统社会中,人类精神总是呈现为意识形态与乌托邦的二重变奏。意识形态是为社会既定秩序提供合法性依据的观念体系,它以各种方式来证明当下现存的社会秩序具有永恒性,即使还存在着这样或那样的不足,也是可以通过自我调节来克服的。意识形态的主要功能是使人们认同自己的社会地位与境遇,承认社会制度的合理性,从而使现存社会系统尽可能地不发生根本性变化。与之相反,乌托邦则是以否定或者怀疑现存社会为前提的,它总是指向某个超越于现实存在的境界或领域,并且对当下的社会存在具有某种批判性。乌托邦的功能是促使社会系统发生变化,尽管并不一定是按照它所给出的方向来变化的。

    一般说来,那些堪称经典的文学作品都是人类乌托邦精神的显现。正是因为不满足于不合理的社会秩序或者平庸的日常生活,人们才会通过文学创作来实现精神的超越;也正是因为文学作品呈现出某种超越的境界或意义,可以满足人们超越现实的心理需求,人们才会将其奉为经典。席勒认为文学艺术具有弥合被不合理的现实分裂了的人性的重要功能;马尔库塞坚持文学的审美价值在于在异化的社会中保留人的自由本性,从而为生活艺术化的社会之到来做预演……这些观点都是基于同样的理论预设,即文学艺术按其本性而言天然地具有乌托邦精神。因此,所谓文学经典也就是那些最能够充分展示特定时期人类乌托邦精神的作品。如果说乌托邦乃是人类精神之梦,那么,文学经典也就是人类之梦的话语显现。

    但是,人类社会、意识形态、乌托邦、人类精神之梦等等无一例外地都是历史性范畴,因此,对它们的理解及其内涵的界定不能离开具体的社会文化语境。这样一来,乌托邦与意识形态之间就常常呈现出相互转换的关系。例如,自由、平等、博爱、民主等曾经是资产阶级乌托邦精神的核心话语,曾经激励资产阶级联合广大被压迫阶级起来推翻封建贵族阶级的统治。但是当资产阶级成为统治阶级以后,这些概念便转化为为资产阶级统治提供合法性的国家意识形态了。同样,作为人类精神之梦的话语表征,文学经典自然也具有历史性,绝对不是超越历史的永恒之物。随着文化历史语境的变化,昔日的文学经典迟早会受到冷落直至被弃置不顾。

    二

    如前所述,随着文化历史语境的变迁,文学经典的地位迟早会受到挑战,而且,社会文化变化程度越大,这种挑战也就越严重。就中国而言,“五四”时期,唐诗、宋词这些经过千百年考验的文学经典被视为“贵族文学”、“隐逸文学”、“山林文学”而受到贬斥。相反,倒是杂剧元曲、《西厢记》、《红楼梦》之类以往被主流文化所压制排挤的文学作品渐渐被奉为圭臬,成为新的文学经典。随着社会文化剧烈变革时期的结束,旧经典又在一定程度上恢复了昔日的魅力,新经典也继续受到人们推崇——这种现象说明,尽管在文学经典的谱系中会常常出现新成员,但原有经典却很难被完全遗忘。

    但是,今日文学经典所面临的挑战却较之“五四”时期更为严峻。“五四”时期文学经典所面对的挑战主要是来自西方现代价值观念与中国传统价值观念的冲突,随着这两种价值观被重新整合为一种新的价值观念,文学经典面临的挑战也就自然而然地被减小到最低程度,而今日之文学经典,无论是中国古代的旧经典,还是现代以来形成的新经典,抑或是外来的洋经典,都面临着一个空前强大的对手的挑战,这就是大众文化。大众文化对于文学经典的冲击是史无前例的,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大众文化以其无可比拟的娱乐性功能将文学经典挤出了人们的业余时间。在图像文化远不如书写文化发达的时代,诗歌、小说等文学作品曾经长期承担着知识阶层业余消遣的功能。然而在今天,电视呈现给人们的图像作品层出不穷,举凡古今中外曾经有过的艺术类型或风格,无论是雄浑豪迈的,还是淡远飘逸的;无论是清新自然的,还是华丽绮靡的;无论是含蓄蕴藉的,还是古朴直白的;无论是金戈铁马的,还是晓风残月的;无论是哀婉凄迷的,还是诙谐滑稽的……简直是应有尽有,足堪选择。在这样的情况下,电视机占领了人们大部分的业余时间,阅读文学经典的时间就所剩无几了。更有甚者,即使还有一些时间留给了阅读,却又冒出了许多侦探的、武侠的、科幻的、个人隐私的等等文字书写来与文学经典展开竞争。毫无疑问,对于绝大多数青少年读者而言,此类作品的吸引力是远远超过那些经典的。于是文学经典就成了某类特殊人群(文学研究者、中文专业的大学生等)不得不读的“专业”书籍了。

    其次,大众文化以其巨大的解构功能摧毁了文学经典的神圣性。大众文化的一个重要特征是蔑视权威,蔑视经典,善于用一种插科打诨的态度轻轻松松地将某种神圣的东西置于被嘲笑的境地。例如,在周星驰的“无厘头”电影和冯小刚的贺岁片系列中,古今中外,无论是神佛的庄严宝相还是圣贤的醒世箴言;无论是客观无伪的科学知识,还是神圣严肃的道德信条,一律可以作为笑料而用之。诸如反讽、戏拟、隐喻、夸张等修辞手法,在这里都变成了解构经典的有效手段。在大众文化面前,文学经典就像一个自尊自贵的书生面对一群泼皮无赖的顽童一样束手无策。

    另外,大众文化的可怕之处还在于,它并不像以往文化变革时期所发生的情形那样,通过改变价值观念来贬低旧经典,确立新经典,而是并不树立敌人,毫无竞争的姿态,甚至还公然将文学经典作为自己的资源来肆无忌惮地疯狂吸取。古代的文学名著早已改编殆尽了,略有些奇闻轶事的历史人物也相继被搬上了荧屏。大众文化就像一个巨大的黑洞一样吞噬着一切可资利用的东西,在它面前文学经典显得是那样弱不禁风。

    当然,事情总是有两面性的,大众文化在摧毁文学经典神圣地位的同时,也无形中扩大着文学经典的影响面。以往只有受过较高程度教育的知识分子才能掌握的有关历史的、文学的、哲学的、审美的知识,也会通过大众文化而为广大百姓所了解。这表明,大众文化的社会文化功能是十分复杂的,不能简单轻率地予以评判。要真正弄清楚文学经典与大众文化的复杂关系,还应该深入到对文学经典是如何形成的追问之中。

    三

    如前所述,文学经典是一种历史性的文化现象,它必然与特定的社会结构相关联。同时,作为一种精神产品的生产与传播现象,文学经典的形成必然与知识阶层的整体状况直接相关,因此,从知识阶层的身份或社会角色角度考察文学经典的形成轨迹不仅是适宜的,而且是必要的。如果从客观效应而不是主观动机角度看,我们完全有理由认为,以往的一切文学经典都可以看做是获得文化领导权的那个特定知识阶层或精英集团价值观念的显现,因此,也可以看做是他们具有特权地位的社会角色与文化身份的自我确证方式。

    让我们来看看《诗经》是如何成为经典的。首先,这部古代诗歌总集被儒家士人推崇为“道”的载体,而“道”正是古代士人阶层所奉行的价值观念的共名,因此,也是士人阶层社会身份合法性的最终依据,即“道”实际上是文化领导权的象征性符号。孔子以降,以儒家为代表的士人阶层把为天下制定价值规范,即充当天下的“立法者”作为自身社会角色的基本定位。《诗经》既然是“道”的文本形式,当然就在整个士人文化的语境中成为不容置疑的经典。反过来说,《诗经》成为经典也就意味着士人阶层拥有了文化领导权。

    如果说从先秦至两汉文学经典的形成主要与士人阶层政治身份和意识形态的自我建构直接相关,那么,魏晋六朝以降,随着文学渐渐成为具有独立性的精神活动,情况就发生了变化。这一时期,中国古代精神文化的各个门类都呈现出独立化、成熟化的趋势,这意味着在政治经济等方面业已获得稳固地位的士人阶层,因为各种内在与外在的原因开始向着纯精神空间拓展了。对精神空间的拓展在客观上使这个已然获得文化领导权的知识阶层进一步确立和巩固了其领导者身份。如果说玄学是在形而上领域确立他们的话语权,清谈是在交往方式与时尚方面强化他们的特殊社会地位,那么,诗文书画等文学艺术活动则是在审美层面上凸现他们的精神贵族品位。这些精神活动的共同效应是使知识阶层与社会其他阶层,也包括靠武力获得政权的统治集团区别开来,从而彰显其对于精神文化领域不容置疑的绝对领导地位。诗文书画的“雅化”追求与玄学的探赜索隐一样都是这个阶层自尊自贵的有效手段。实际上,只要某个社会存在着一个知识精英阶层,文学就自然而然地成为这个阶层的身份性标志。

    虽然六朝时期掌握文化领导权的士族文人是贵族化了的士人,与汉代以及隋唐以后的士人阶层有所不同,但是,他们拓展出来的精神空间却为后世士人所接受,而且,他们也同样把文学艺术作为自身特殊社会身份的标志。在这种情况下,文学经典也必然是那些最能够体现士人阶层身份特征的作品。由于两千多年中士人阶层的社会角色与文化身份有着明显的一致性,因此,在这一漫长的历史时期中,文学经典也具有某种稳定性。这就很容易给人一种错觉,似乎经典是由文学作品自身的因素决定的,可以超越于历史之上。然而,只要认真看一看“五四”以来近百年间不断出现的对经典的重新选择与确认,我们就不难看出经典与文化历史语境的密切关联,也不难看出经典与言说者社会角色与文化身份之间的紧密关系了。

    但是,事情依然有更复杂的一面,文学经典本身难道没有某种可以超越历史性限制而为人们普遍认同的因素吗?例如唐诗宋词,过去曾经是古代知识阶层的身份性标志,可是现在依然为人们所欣赏。对于这种现象可以这样来理解:从具体的社会逻辑来看,文学经典的确具有确证获得文化领导权的知识阶层社会身份的客观效应;但从文化逻辑角度看,文学经典又是人类探索并展现精神世界的产物。正是后者使之具有某种超越历史语境的可能性——只要人类精神上还存在某种相通性,那些深刻而巧妙地展示了精神世界的文学作品就会具有存在的合法性,这也许就是马克思所惊叹的古希腊神话与史诗“永久魅力”的奥秘之所在。随着生活方式的不断变化,今人与古人之间的那种“相通性”会越来越小,与之相应,以往文学经典的艺术魅力也必然会越来越小。从理论上讲,任何审美趣味与评价标准都具有历史性,就其产生并获得主导地位而言,必然与某个社会阶层的身份认同息息相关,但由于它们同时关涉复杂的精神世界与意义空间,故而其影响力往往并不随着其赖以产生的社会阶层的消失而消失。我们知道,无论中国还是西方,贵族阶级在文化史上都曾经发挥过极为重要的作用,他们大大拓展了人类精神世界的广度与深度,他们创造的精神文化曾经为他们所垄断并成为其身份的确证方式,后来贵族阶级消失了,但他们创造的许多精神文化成果却长期为人类所共享。文学经典也同样如此,它们无疑与身份、权力相关,但并不与之共进退。

    四

    从前面的分析中,我们知道了文学经典产生的社会的与文化的逻辑,也看到了大众文化对文学经典造成的冲击,那么,我们应如何面对文学经典的问题呢?

    首先,我们应该善待经典。我们当然有充分的理由以知识社会学的眼光来解剖经典产生的社会原因,揭示其暗含的权力关系,从而揭去蒙在经典之上的神秘面纱,这是学术研究的题中应有之义。但是,我们却不能因此而否定经典之于今日的价值。经典生成的深层逻辑及其暗含的权力关系与它们拥有的精神价值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问题。李后主那些脍炙人口的词作,无疑是出于身世的巨变而发出的哀怨与叹息,完全是个人的情感表现,但这并不妨碍它们牵动后世无数多情之人的心弦。文学经典所蕴含的价值是远远大于它们生成的原因的。对于古今中外一切文学经典,我们都应该抱有充分的敬意,因为它们的确都从各自的角度开拓了人类精神空间,提供了无法取代的意义之维。

对经典文学的看法精选篇8

关键词:新闻学 中国现代文学经典 新闻经典 经典焦虑

作为一门年轻的学科,新闻学自20世纪初诞生以来,已在我们的社会生活中扮演着重要角色。然而令人感到奇怪的是,为何一个已经拥有博士甚至博士后授予权的学科,其背后隐藏的“新闻无学论”至今仍此起彼伏。基于此,有学者从词源上予以考察,“新闻学的原名叫Journalism,这个词的词尾是ism,这三个字母是‘方法’的意思。不过在普通外国的科学名词,它们的词尾,后面都是logy,而新闻学的名词却独异。在这一点,我们可以推测外国学者对于新闻学的这个东西,并不把它列于科学的地位”。①新闻学科之幼稚乃在于是“器”而非“道”。因此,有学者提出建构新闻经典是升华新闻学科的首要任务。②

但是我们必须警惕,盲目人为建构经典的历史合法性与合理性,即经典的建构是否基于人类认知的需要,黑格尔坦言:“人只有在认识他自己和他周围的事物时,才是符合他本身的存在规律而存在着,人必须认识到推动他和统治他的那些力量,而向他提供这种认识的就是形式符合实体内容的诗。”③对于人类认知自我与世界而言,经典乃是一种启蒙、召唤、塑造,跨越时空的创造性,是一种认同的想象。

经典的建构不是一时一事的产物,也不是由某个权威机构或权威人物认定的。“那些具有经典或大师地位的学者或批评家的肯定具有决定性的作用。”④但是自后现代转向以来,面对社会文化价值多元共生、大师缺场的尴尬,我们更相信经典的建构是一个长期的、跨越时代的过程,是历史集体认同、多种元素共同参与的结果。

中国现代文学经典与新闻经典之比较

关于经典的定义,前人已论述颇多,本文不再赘述。文学与新闻学作为两个不同的学科,其关于经典的标准也许会有不同,但是两者又有着天然的联系,脱胎于18世纪英国文学的新闻学始终都受到来自文学的影响,特别是在中国的语境下。因此中国现代文学经典与新闻经典必定具有某些相似之处,即“……经典的作品必须首先具有原创魅力”。⑤但是为何在当今中国新闻学界新闻经典的建构不温不火,除去意识形态和政治权力的束缚之外,恐怕与当时的历史语境有着非常紧密的关系。从时间上来看,中国现代文学经典与新闻经典几乎同时诞生,且处在相同的历史语境之下,将两者进行对比研究或许能够得到答案。让我们回到经典性问题的本体论意义上来考量,中国现代文学经典与新闻经典除了具备一般意义上的基本特质之外,还有哪些更深层次的相异之处。

中国现代文学经典具有思想启蒙的划时代意义,这一点中国现代新闻经典不能与之比肩。诞生于18世纪欧洲的启蒙运动在许多领域重构了人们认识世界的方式,康德在对启蒙运动进行总结的《回答这个问题:什么是“启蒙”》一文中认为“启蒙就是人类脱离强加给自己的不成熟状态”。即人能够自由地运用自己的理性反思自我、认识世界。近代中国民主主义启蒙运动可以追溯到19世纪末的康梁维新变法运动,后经以孙中山为首的资产阶级革命民主派的阐发,意图在中国建立以“三民主义”为根本特征的共和政府。

自明末清初以来,随着中西方文化交流的逐渐增多,特别是传教士的传教活动为西学在东方的传播贡献颇多,西学东渐局面日盛。“五四运动”前期,中国思想界其实已经是暗流涌动。康有为的《新学伪经考》、《孔子改制考》对“祖宗之法,莫敢言变”的传统守旧思想提出了挑战,在当时的思想界刮起了一股飓风;1915年《新青年》的创刊标志着新文化运动的兴起,自创始起,新文化运动就显示了其激烈的批判精神,批判矛头直指封建儒学,高举民主与科学的大旗。而高举新文化运动大旗,高呼要打倒孔家店的旗手则首推文学。1917年,《新青年》先后发表胡适和陈独秀的《文学改良刍议》和《文学革命论》,拉开了文学革命的序幕。

自新文化运动至整个20世纪20年代,在一种全新现代性的价值观念和美学原则感召之下,中国现代文学经典的集体建构开始了对封建守旧思想观念的颠覆并开始树立一种以重新发现现代人独立价值观与生命体验的意识形态。放到历史长河中去考察,这种意识形态对现代中国整体演进的最大促进作用即是对国民的启蒙。“启的不是家族体系的‘子民’之蒙,而是现代民族国家中的‘国民’之蒙。”⑥中国现代文学经典对于国民的启蒙是基于对人的灵魂的拷问与重塑,并在相当大程度上促成了偌大的具有封建传统的国家向现代性转变,在“求新”、“求变”思潮的冲击之下,国民迫切需要的是立足于社会改造、精神更新、人的现代性转变的领航者,中国现代文学经典的建构恰恰担当起了历史的重任。

反观同时期中国现代新闻学的发展,也取得了一定的成就,1918年北京大学新闻学研究会成立,此后涌现出一批新闻学经典作品,如徐宝璜的《新闻学》,瞿秋白的《饿乡纪程》、《赤都心史》,由黄远生友人林宰平编辑的《远生遗著》等。这些作品在中国新闻学发展史上都占有重要地位,为何未能担当起像文学一样思想启蒙的引领者的角色,应该有三个方面的原因:其一,新闻学传入中国不久,发展并不成熟,还处在向国外学习以及自身探索阶段;其二,这些著作本身或者是对当时历史政治现状进行宏观的客观描述,或者是有关新闻采访方法及新闻思想的介绍,两种都没有对人的问题进行更深入的探讨;其三,最重要的恐怕是中国是一个有着几千年文学传统的国度,新闻学的研究在当时并未普及,仅限于少数知识分子或报人,有着根深蒂固文学情结的国人更认同文学的表达方式。

经典的建构有赖于经典本身的多元阐释空间,这种阐释是基于对经典本身所蕴涵的丰富思想意蕴的多重解读。也就是说,经典的建构过程并非单一方面的结果,除了经典文本本身具备经典的特质以外,还需要有后人给予经典的多元阐释。“经典是阐释者与被阐释文本互动的结果。”⑦当然,二者之中,文本所具有的经典性才是根本,这种经典性体现在文本作者对世界本身深邃的思索与追问,并且能够穿越时代的隔膜激发后人的想象。

相对于文学,新闻首要的特点是真实,新闻专业主义所信奉的是客观、真实、不带偏见地报道新闻。以备受新闻学界所推崇的《西行漫记》来看,它不仅是一部伟大的新闻学著作,同时也蕴涵着重要的史学价值。“如果它比大多数新闻报道更有生命力,那是因为它不单单是抢先获得的独家新闻而昙花一现,更深的理由则是它客观地记录了许多永恒的历史事实。”⑧然而正是其不容否定的政治价值和历史价值限制了《西行漫记》的多元化阐释空间,作为特殊历史语境下的产物,《西行漫记》被打上了深厚的时代烙印,对其意义的表达只有一种解读方式,即作为研究中国革命的重要文献的价值而存在。

与之相比,中国现代文学经典则构成了一个意义表达空间非常广阔的张力场。中国现代文学经典诞生于五四运动狂飙突进的历史背景之下,对封建儒学的彻底否定与批判在当时曾招致诸多质疑。除了对封建残余的批判之外,中国现代文学经典的重镇在于对“人”的重现发现,是一代知识分子不断地在矛盾和苦闷中思索的结果,他们的表达与诉求不仅仅局限于对社会现实的客观摹写,而是建立在对人性意蕴与文化内涵的逐层解剖之上,他们唤起了一个民族的觉醒。“中国现代文学作为20世纪最杰出的中国人的才情和智慧的结晶,已经创造了堪称属于自己时代的文学经典,它是这个时代人民生存状态和生命意识的审美表达。在历史给定的条件下,它已尽可能地发挥到了最高水平,无论今后的历史会进步到什么程度,当人们需要了解20世纪初叶中国人的命运、苦难、境况、挣扎以及情感方式时,他还是会打开现代文学的著作。”⑨不同的读者在对经典文本解读的过程中都会获得各自的审美体验,正如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形象。每个中国读者在解读鲁迅作品的过程中都会看到自己的影子,并进一步反思个体身上存在的国民劣根性。而且这种反思是随着历史发展向后无限延宕的。

新闻学的经典焦虑

随着新闻学科的逐渐成熟,新闻学的经典焦虑也开始凸显。焦虑的表征之一在于新闻学在当今中国学术界的尴尬地位。

从历史上看,经典的建构要受到多重因素的影响。鉴于新闻学在中国语境中的特殊位置,新闻经典的建构更多地受到来自主流权力话语的影响。话语权力中蕴涵的强制力量或支配力量将会大大强化新闻经典的建构标准,甚至,在这种标准建构下,新闻作品本身的特质会退居次席。

受众的认同同样对新闻经典的建构具有重要作用,由于大众文化的流行,审美日常化时代来临,受众对政治意识形态的疏离,主流权力话语的建构与大众流行文化的解构必定会出现巨大的价值断裂空间。在这一点上,从“文化大革命”时期所树立的“样板戏”的命运便可窥见一斑,因此,新闻经典在中国的建构所面临的是“动态经典”与“恒态经典”的问题。

处于夹缝中的新闻学遇到了相当大的困惑,人为地强行建构经典不符合历史的发展规律,经典本身必须是开放性的,在历史的发展中不断地被阐释,甚至被质疑。照此来看,中国目前新闻学界所推崇的“新闻经典”还不具备这样的特质。这与它们产生的历史语境有着直接的关系,我们不难发现,这些新闻经典本身大多掺杂着意识形态的内容,它们似乎与革命现实主义文学具有某些相似之处。

当然,由于新闻学学科本身具有自己的特点,因此用文学经典的标准来衡量新闻经典似乎也有值得商榷之处。但无论如何,产生于同一历史语境下的中国现代文学经典已经证明了其文化传承意义和文化价值。“经典是帮助我们形成一个文化序列的那些文本”,⑩照此来看,新闻学的经典建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新闻学的经典焦虑还会存在很长的时间。

注 释:

①姜红:《现代中国新闻学科的合法性建构——“新闻有学无学”论争新解》,《新闻与传播研究》,2007(1),第52页。

②蔡尚伟、刘锐:《“新闻经典”在中国的建构》,《西南民族大学学报》,2008(7),第152页。

③黑格尔:《美学》第3卷下册,商务印书馆,1981年版,第20页。

④刘象愚:《经典、经典性与关于“经典”的论争》,《中国比较文学》,2006(2),第48页。

⑤哈罗德·布鲁姆:《西方正典》,译林出版社,2005年版,第5页。

⑥⑦黄曼君:《中国现代文学经典的诞生与延传》,《中国社会科学》,2004(3),第152页,第150页。

⑧埃德加·斯诺:《红星照耀中国》,美国1968年版自序。

对经典文学的看法精选篇9

关键词: 文学经典; 意识形态; 文学性

Abstract: Ancient literature and contemporary literature are two forms of concept, and so are ancient literary classics and contemporary literary classics. Contemporary literature is a factual description while ancient literature is an explanatory concept. Ancient literature agrees with ancient literary classics whereas contemporary literary classics mean borrowing and variation of ancient literary classics, hence containing unavoidable imaginative elements. A confusion of these distinctions will result in some unnecessary theoretical perplexity, which occurred as the view of ideology of literary classics. With the removal of this confusion, we will discover the two side of literary activity, that is, literary classics and literary character. The hierarchization of these concepts means mainly a diagnosis, which is preliminary but won't continue till all related concepts are discriminated.

Key Words: literary classics; ideology; literary character

说到文学经典,我们就忍不住地想哪些文学作品是经典,比如我们会想《红楼梦》是经典,李白的诗是经典,《三国演义》是经典,《阿Q正传》是经典;有时我们也认为《平凡的世界》是经典;我们也问这样的问题:当代文学里哪些是经典呢?大众文学里哪些是经典呢?如果例子想得少些,我们还能明白地说说文学经典指的是哪些,但一旦想起的例子多了,我们就会陷入迷惑,好像经典有很多种,每种经典的涵义都很不同,让人越想越糊涂。

一般来说,我们都注意到经典的树立主要有两方面的因素,一是文学性,我们也叫它审美内涵;一是意识形态,就是各个利益集团不断争斗,为了自身的利益树立对己有利的经典。有学者认为经典之树立在于文学性,有学者认为主要是意识形态的作用。无论怎样,这两方面的争斗构成经典问题的主要讨论范围。但一般来说,学者们都注意到单纯从意识形态出发或单纯从文学性出发都会带来无法自圆其说的矛盾,所以往往采取调和的思路。也有学者看到经典有不同的层次,比如,我们谈论杜甫的诗作与谈论赵树理的《小二黑结婚》是不一样的,前者具有一种成熟的风格和均衡的品质,如果有人否定杜甫的诗是经典而且言之成理,那可真是一个划时代的批评家了;后者则是实验型的,本身有一定缺陷,但引起人极大关注。我们一般把前者称为古代文学经典,而把后者称为当代文学经典。[1]119这样的区分是恰当的,但如果在古代文学经典和当代文学经典中都发现了一致的文学性或一致的意识形态作用,就再次把两个层次混淆在一块儿了。

我们一般思考经典问题的时候,都是沿着“经典是如何树立的”这样的思路进行的,这里试图另换一个思路,就是考察一下我们是怎样谈论经典的,不同的谈论方式是否有不同的涵义。从这个角度出发,可以“治疗”意识形态论带来的一系列混淆。

为了简便的缘故,在这儿首先提出经典的层次划分。我们一般在三个层次上谈论经典:一、古代经典,制作一系列的规则;二、古代文学经典,这是从现代文学观念看的,重点在文学形式上;三、当代经典,我们依据它来判断当代文学。从三个方面来说,经典都具有史的价值,都是在树立规则。

一、 经典是与生活的交织

英文里说起“文学经典”的时候有两个表达,一个是literary canon,一个是literary classic,都有规则或传统的意思。实际上传统就是规则,我们遵照传统而行事就是遵照传统给我们树立起来的规则行事。在中国文化语境中,“经”与“典”是两个词,但两者的涵义大致是相通的。《说文解字》认为“经,织也。”《辞海》对此做了进一步的阐释:“经,织物的纵线,与‘纬’相对。”《说文》里的释义是比较古的,与经的原意比较接近。织是什么呢?是织入其中的意思,这可以从两方面来理解:一是形成规则,无论是经还是纬,都是赋予形式,使物得以显形。一块布,如果没有横线和纵线怎么织成一块布呢?所以“经”是一种条理化的规则。我们在生活中有各种各样的行为,这些行为如果没有一些规则把它们织到一起,就是混乱的,但一般来说,各个行为之间都会有一些关联,这些关联就需要通过某种方式把它们确定下来,使人们有章可循,这就是“经”的作用。“经”一旦树立,就会产生规约人们行为的作用。有了经,人们的行为就有了遵从的规则;二是与人们的生活交织在一起。“经”为人们的生活树立起规则,但不是说从此之后,这个规则就从人们的生活中独立出来,与人们的生活不相关了。“经”就是与人们的生活交织在一起的,古代不断有释经的行为,甚至有为了某种目的而造伪经的行为,这都是看到“经”实际上是交织在人们生活中的,它不是孤立地存在于某个高高在上的所在,向我们放射无比耀眼的光芒,那样想实在是一种误解。我们说经典的树立是与人们的生活密切相关的。为什么树立经典?因为有需要。什么样的需要?可能是政治生活,可能是经济生活,可能是道德生活,可能是文化生活,等等。当然在古代,没有分得这么清楚,它是一种混合的规则,它可能就是结合着某种政治需要、文化需要等等而树立起来的文本典范。作为一种规则,它就不可能仅仅是文本表述自身的规则,它还包含着政治规则或者文化规则等等,就像《诗经》,它不仅仅是文学作品,或者它就不是现代意义上的文学作品,它可能本来就如《礼记·王制》所言是天子 “命大师陈诗,以观民风”[注: 以上所引为《诗经》的采诗说,另有列士献诗说、孔子删诗说。参见袁行霈《中国文学史》第1卷,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60-61页;亦见陆侃如、冯元君《中国诗史》,山东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6-9页。],后来演化为各种有教养活动的交流平台,所以你会看到对于《诗经》有各种各样的解释,有些解释在我们现代人看来觉得不可思议,但在当时的社会生活中它就是那样恰切。

与“经”相连的是“典”。“典”的原义则为常道、法则。《尔雅·释诂》解释道:“典,常也”,“典”主要是一种树立起来的规则,而“经”不仅有这层意思,它还显现出一种形成的过程,显现与生活交织在一起的层面。“经”与“典”的词意在古代中国基本可以通用。可见在中国古代,经典的意义就在于树立规则,同时它又与人们的生活编织在一起。古代政治阐释和伦理阐释是主要的两条途径,所以古代的经典主要偏重于这两个方面。但这样是否就能说经典的树立是政治意识形态的事呢?进而说文学经典的树立也同样是意识形态所致?

可以看到,诸多主张意识形态论的学者对此会持肯定的答复,而且看起来好像也顺理成章,因为古代经典的树立就是与生活中的各种政治、经济、伦理关系纠结在一起的,那么经典也正是在各种意识形态的作用下形成的。但是我们看到,意识形态论有一个潜在的预设,就是文学与其他部分是分离开的。文学,有它独特的领域,它与其他意识形态部分有一个边界隔开,哪怕这个边界是非常模糊的。其实,强调文学审美内涵的观点也同样假设了这一边界,而且会把这个边界划得更清晰一些。这样思考经典问题,就会假定文学一直有其自己独特的性质,它或者拒斥其他因素的侵入,或者接受其他因素的侵入。但古代是否有这样的文学性呢?回答是否定的。可以说,这样想是拿现代文学的性质衡量古代文学。

二、 古代文学经典的涵义

我们先要说说“文学”这个概念。据乔纳森·卡勒说,“文学”(literature)一词晚到200年前才具有现代意义的,我们可以在18世纪末德国浪漫主义中找到它的踪迹,或者是以法国作家斯达尔夫人于公元1800年出版的一本书《文学与社会建制的关系》为标志。那么,什么是现代意义的文学呢?就是一种以想象性为主的写作。[2]21西方“文学”概念的演进与中国类似。中国古代并无现代意义的“文学”概念,但有相近的“文”的概念,只是这个“文”的概念比较驳杂,中国学术传统讲文史不分家,“文”这个概念也是如此。当然从魏晋开始,开始有了注重形式因素的“文”,与现代意义的“文学”概念相近,但在漫长的历史中并不占优势。比如宋太宗(977-984)时期修纂《太平御览》中“文”的分类为:1.序(文);2.诗;3.赋;4.颂、赞、箴;5.碑;6.铭、铭志、七辞、连珠;7-8.御制;9.诏、策、诰、教、诫;10.章表、奏、劾奏;11.论、议、栈、启、书记;12.诔、吊文、哀辞、哀策;13.檄、移、露布;14.符、契券、铁券、过所、零丁;15.品量文章、叹赏、改易、诋诃;16.思疾、思迟;17.著书(上);18.著书(下)、幼属文;19-20.史传。

离我们最近的清代,人们对“文学”的看法也与我们现在完全不同。比如清代张英、王士祯等撰的《渊鉴类函》中文学类分为:1.周易、尚书;2.春秋、礼记、史;3.书籍、帙、诵读、写书、藏书、校书、求书、载书负书、赐书、借书;4.文字、著述;5.文章(敏捷、叹赏);6.诏、制诰、章奏、表、书记、檄、移、图、谶、符;7.诗、赋;8.七、颂;9.箴、铭、集序、论、射策、连珠、诔、碑文、哀辞、吊文;10.儒术、劝学、善诱;11.讲论、名理、好学;12.博学、幼学、从学、同学、废学;13.笔、砚;14.纸、墨、策、简、牍、札、刺、券契、封泥。

由此可见,现代意义的文学不过是古代“文”的分类的一部分而已。

现代意义上的“文学”一词是晚清以来才由日本转译过来的。近代日本先借用中国“文学”一词来译literature,词义缩小定格为“以语言塑造形象来反映现实的艺术”,再传回到中国,成为后来中国“文学”概念的一个主导方向。[3]362但也不是说,这个译法一经传入,“文学”概念就再无疑义了,实际上,“文学”到底指什么经过了二三十年的探讨,这主要表现在20世纪初文学史写作上。如何书写文学史,如何确认文学史中的经典,这经过了一个不断变动的过程。[4]

我们看到,无论是西方还是中国,文学的涵义都有演变,古典涵义与现代涵义有很大区别,而我们现在使用“文学”这个概念的时候,基本上是在现代涵义上使用的,因此我们在古代作品中用到“文学”一词的时候,要有一些历史意识。可以说,现代文学与古代文学是两种不同的概念构成方式。现代文学是在现代“文学”概念下产生出来的,它也包含对古代文学的追慕,但主要部分是文学的自觉。而古代文学则是现代的一种解释机制,我们当然能够发现很多作品是具有强烈的形式美特性的,比如诗赋词曲,但对古代“文学”的整体规划却是以现代“文学”观念为基础的。

文学史本身就是由经典树立起来的。我们在文学的历史中发现,古代有很多作品很符合我们现代的文学观念,因此我们很自然地将其称为文学经典。当我们谈论古代文学经典的时候,我们就是有意地忽略掉与文学无关的一些意识形态因素,这样做有利于发现哪些作品更具有形式审美内涵,这当然是以当代的文学观念在古代寻找“源流”,而且这样做是很有意义的,但不要忘了,任何溯源的举动都是一种阐释,假如在谈论经典的时候把这一假定忘记了,就会倒流为源,以疏为典。我们把古代文学经典从政治、道德语境中剥离出来,这本来就是一种解释,假如我们解释时,把它当作确定不变的事实了,就会发现古代文学经典是格外受到外部意识形态因素影响的。我们承认,古代经典(而不是文学经典)根本脱不开意识形态的干涉,但古代经典是一个事实性描述,而古代文学经典则是一种文学史解释,两者根本不是一种存在方式,虽然我们面对的可能是同一个对象,比如《诗经》。

所以文学经典的树立与古代经典的树立还有很大的不同。我们当然认为《诗经》是文学,但不等于说《诗经》经典化的过程就是文学经典化过程的一个范例,如果这么说就要犯错误。当然我们说古代文学经典的时候也就是指《诗经》、《史记》等等那些在古代负有文学之外使命的作品,这并不矛盾。同样是《诗经》,古代人看它与我们现代人看它完全是两个角度,我们也说《诗经》是文学经典,但我们说这话的含义不同于古代人说《诗》为五经之首的含义。所以不要把文学经典的《诗经》等同于古代经典的《诗经》。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东西,但看的方式不一样。

由此,我们可以说,在文学经典的树立中当然有意识形态参与其中,而且扮演着重要角色,但不是决定性因素。文学作品本身、政治力量、文学机构、公众意见共同构成了当时对文学[注: 此处用的“文学”一词极宽泛,它包含各种“文”与“笔”、“文”与“学”的概念分延,这也与不同时代树立经典作家的方式相符。]经典的选择,可能一时这个因素大些,一时那个因素大些,但没有哪个是决定力量。文学经典的树立是一种实践,没有一个不变的规则,过分强调其中一个因素就会产生偏差。文学作品本身,很容易被误解为文学性,一种纯粹的文学性。实际上,我们判断文学的时候都以某种文学独有的性质为基础的,但并不是说这是一个纯而又纯的文学性。没有这种东西:它潜伏着,等待我们去发现。文学性恰好就是在不断的讨论甚至是争论中显现出来的,它是生长出来的,不是一下子就有一个纯粹的本性放在那儿,它一诞生就带着各种各样的杂质,包括意识形态。所以不应该说,意识形态决定经典的设立,而应该说经典的设立里就包含着意识形态的作用。但这并不能证明文学经典一直以来就是意识形态的产物,我们在前面已经指出了,古代文学这个概念更多的是现代文学概念的一个解释性应用,所以,一定要在古代文学经典中发现意识形态的决定性作用,是用错了力。这就好像我们评价一个人,我们先设置了一个完人的道德标准,然后发现没有一个人在道德上是完美的,因此就说,人都是坏的,都是为了各自私利而损害他人的,所以人的本质是不道德的。——这么说根本就没理解“道德”是怎么回事。

三、古代文学经典与当代作品

实际上,古代文学经典问题是基于现代文学观念的一个解释性评论,特别是基于当下文学观念的一个解释性评论,为什么要有这样的评论呢?一个关键是通过梳理文学史来凸显当下文学观念,进而产生这样的想法:当代文学中有没有经典。[注: “当代”指的是1949年以来的这段时间,虽然这种划分颇为牵强,但从意识形态与文学关系的角度来看却也合适。现代文学从1919年算起不过30年的时间,对这段时间中的经典追溯与当代文学中的经典问题是紧密相连的。]古代有经典这是毋庸置疑的,这个经典是各种意识形态交织作用的产物。古代也有文学经典,但如我们前面指出的,这大部分是我们基于现代文学观念的一个梳理,当然这个梳理不那么强硬,不是用一把标尺,定一个尺度,不合适的就截去,合适的就留下。我们看到,的确有很大一部分作品与现代文学观念相吻合,而且离现代越近,吻合者越多。但毕竟古代文学是在现代文学观念烛照下才得以凸显出来的。

我们看到,文学史的编制实际上就是经典的序列。那么当代哪些是经典?这一问题似乎很奇怪,因为我们一直在谈当代文学经典。是的,但这和谈论古代文学经典有什么不同呢?前面我们谈到用意识形态来分析古代文学作品有些偏了,当代文学作品当然是与现代文学观念合拍的,它与意识形态有多大关系呢?

我们为什么要谈当代的经典呢?一个回答是,因为它们对我们最有紧迫性,我们要依据它们来判断其他作品。如此,这些当代经典就与古代经典有很大的不同。之所以树立当代文学经典,是为了显现当代文学性质为何,并依此判断其他当代作品。由于当代文学经典与政治意识形态联系过于紧密,在它身上过多地维系了政治诉求,或者说,文学经典的树立,很大程度上是意识形态的事,这一点在20世纪50-70年代尤为典范,而古代文学经典则是通过滤除各种意识形态因素确立起来的,所以,我们在谈起当代文学经典的时候,实际上对“经典”一词怀有谅解的心情。我们说卢新华的《伤痕》和刘心武的《班主任》是经典,但我们没有拿它和《红楼梦》比;我们说李季的《王贵和李香香》是经典,但我们没有拿它和古诗十九首比。我们的确谈论《班主任》这样的当代文学经典,我们也的确谈论所谓的红色经典,但这些经典与古代文学经典无疑不在一个层次上。

实际上,我们讨论经典问题的时候,往往是在不同层面上进行的。如果不能分清层次,就会产生概念上的混淆,以致出现“古代文学经典有很大一部分是意识形态树立起来的”这样的误解。如前面所指出的,古代文学与当代文学是两种不同的概念构成方式,当代文学是一种事实性描述,而古代文学则是一种解释性概念,它是中国20世纪初以来的现代文学观念的应用和推演,所以说“古代文学经典由意识形态决定”是混淆了不同的概念结构,意识形态因素只应该在事实性描述中才有用力之处。

我们看到,当代文学与意识形态的关系密切些,当代文学中各类所谓“经典”像走马灯一样的变幻不停,与意识形态的距离太近是一个主要原因。用意识形态来分析现当代文学还算恰当,但用来分析古代文学就会混淆事实与解释性现象。但作为一种事实存在的当代文学同样存在一个问题,就是假如有当代文学经典的话,那么这个经典的标准也会放得极低,与古代文学经典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充其量可以说是好的作品,如果把标准稍为提高,当代文学中是否存在经典就会成为一个悬案。如果当代文学经典问题消隐,那么它与意识形态之间的关系问题也会消隐。由此可见,从意识形态出发来研究文学经典问题并不是一个恰切的角度。

让我们再转换一下角度。如果我们从古代文学经典与当代文学经典是两种经典形态这一事实出发,我们就会发现当代文学经典这一提法的更深层的涵义。无疑,当代文学与现代文学观念是一致的,而古代文学则是现代文学观念的一个扩展和整理。但这并不代表纯而又纯的文学性体现在当代文学中,相反,它是在整理古代文学时出现的,我们恰恰是在古代文学中指认最具文学性的作品和代表作家,指认的方式就是将其树为经典,所以我们才会在各种文学史中看到经典作家的追认和经典作品的排列,并把他们看做文学性质的保障。可以说,文学经典与文学性不是两种文学活动,它们是一种文学活动的两面。那么当代文学经典呢?它是对古代文学经典的借用和变形,它是对一种构成性概念的借用,包含相当多的想象成分。所以我们看到,当代文学活动与意识形态密切相关这是一种事实描述,而当代文学经典概念则是一种构成性概念的借用,它的意义在于为当代文学指明方向,借以探究文学的界限和文学的性质。这么说不是把当代文学经典概念判断为一种假概念,而是指出这种概念活动的想象成分,指出它的局限以及它的积极意义。

由以上我们看到,从意识形态的角度来分析经典问题并不很恰切。那么是否就剩下文学性了呢?也不尽然。如果这个文学性指的是一种纯而又纯的标准,那么答案是否定的;如果文学性指的是一种变化的历史,这倒是可以接受的。我们不如把文学性当作一种引导,而不是决定,毕竟我们总要依据一些标准来进行判断,虽然这个标准不太牢固,但聊胜于无。我们更应该把文学性当作一种运动,经典是这种运动的另一面,两者是双向铸造的关系,而不是谁决定谁的关系。

[ 参 考 文 献 ]

[1] 南帆.文学理论新读本[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2.

[2] JONATHAN CULLER.Literary Theory[M].Lond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7.

对经典文学的看法精选篇10

关键词:司汤达;浪漫主义;古典主义;时代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3)10-0168-02

一、19世纪之后法国文坛上的争议

(一)古典主义的没落

法国的古典主义文学思潮形成于17世纪,对当时的法国文学和欧洲文学都产生了重大影响。在当时看来是具有很大进步意义的。但是古典主义本质上也是一种封建贵族文学,在文学创作上很多方面都是迎合当时封建权贵的。但是经过两个世纪之后,法国的政治、经济、思想等诸方面已经有了很大变革,而此时的古典主义模仿者仍要求文学创作要遵守17世纪按照宫廷美学趣味制定的艺术规则,并以拉辛为武器,攻击文学创作领域出现的创新变革。而与此同时,法国进步文学的力量也逐步成长起来,它们代表了资产阶级新的美学观点,向陈旧腐朽的古典主义美学的教条规则宣战,莎士比亚经常被作为攻击传统美学的工具。19世纪20年代的法国文坛充斥了拉辛与莎士比亚、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的争论,新、旧两种美学观点的斗争日益激烈化。

(二)新旧两种文学理论之间的争议迭起

《拉辛与莎士比亚》起因是英国剧团到巴黎上演莎士比亚受到阻挠,当时的古典主义者、保守势力谩骂莎士比亚,引发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的论战。莎士比亚的戏剧因为触犯了古典主义模仿者坚守的17世纪陈旧的美学信条而受到猛烈批判,司汤达的《拉辛与莎士比亚》正是为回应古典主义模仿者的进攻,推进进步文学而作。司汤达首先撰写论文《为创作能使一八二三年的观众感兴趣的悲剧,应该走拉辛的道路,还是莎士比亚的道路》,高度颂扬莎士比亚的戏剧,实际上司汤达以此表明了他反对把过时的古典主义教条奉为不变的准则,倡导与时代一致的进步文学的态度。当然他这部作品中提到的拉辛与莎士比亚并不是指这两个具体的戏剧家,而是代表了新旧两种美学观念的对照。

我们可以通过对拉辛和莎士比亚的分析窥探到这两种美学观念的不同。首先,莎士比亚,基本上接触过外国文学的人都对其耳熟能详,英国文艺复兴时的文坛巨豪,伟大的诗人、戏剧家,在文学史占据着崇高的地位。拉辛,17世纪法国古典主义杰出的作家,同样以其古典悲剧在文学史上享有重要地位。但是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直至今天仍是受人追捧的经典,而拉辛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如果不读法国文学的人很少会去读拉辛的古典悲剧,就像我国莎士比亚的流传度要远高于拉辛,拉辛的流传度并不怎么广。提到拉辛,我们会觉得是非常久远之前的作家,而莎士比亚却不会给我们这种感觉,有时候甚至会有一种错觉,觉得莎翁是近代的作家。其实拉辛(1639―1699)生活的时代要比莎士比亚(1564―1616)晚许多。之所以会有这种错觉,是因为拉辛戏剧中典雅绮丽的风格、严格的三一律以及亚历山大诗体让我们觉得距离太遥远;而相比之下,莎士比亚那种浑厚博大的风格中掺杂着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的色彩反而会让我们倍感亲切。当然这并不代表莎士比亚一定比拉辛伟大许多,只是我们由此看出能够切合时代的作品更容易时久不衰,古老而长青。

二、司汤达《拉辛与莎士比亚》所提出的文学理论

《拉辛与莎士比亚》这部作品中,司汤达提出的核心问题就是文艺与时代的关系,他倡导的文艺创作原则就是文艺不是一成不变的,文艺要适应时代的需要,随时代的变化而变化。文学应该反映社会现实、反映时展需要在当今的文学界或许已经是被喊烂了的口号,但在当时却是尚未取得统治地位的新的美学原则。

当时的古典主义模仿者宣传法国的古典主义戏剧是现在、过去和将来一切时代最伟大的戏剧,固守古典主义的美学原则。而司汤达对古典主义模仿者的论调进行了深入批判,他论证了古典主义戏剧是迎合宫廷趣味的产物,已经脱离当下人们的审美趣味。首先司汤达从时代对文艺创作和欣赏的制约性阐述了他的论点。古典主义审美趣味是符合17世纪王朝兴盛的时代的,但这并不是万古不变的法则。审美观点和文学艺术都是时代的产物,每个时代各有不同,既没有永恒的审美趣味,也没有一成不变的文学。以此为基础,司汤达阐明了他眼中的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司汤达将一切符合时代的伟大作品都看作是“浪漫主义”的;而把一切机械模仿脱离时代的作品看作是“古典主义”的。《拉辛与莎士比亚》中关于浪漫主义艺术的定义是颇为独特的:“浪漫主义是为人民提供文学作品的艺术。这种文学作品符合当前人民的习惯和信仰,所以它们可能给人民以最大的愉快。不同时代产生不同的意识形态。只有反映时代精神的文艺才可能产生最大的。”①因此,文艺必须适应时代需要,反映当代生活,随时代的前进而不断推陈出新。这一观点贯穿全书,是司汤达文艺观的理论基础。

对经典文学的看法精选篇11

Abstract: character of the civil code is that the inherent key value pursuing in civil code, it possesses the characteristics of era and deep cultural intension of law. The civil code is not piled up by simple clauses. The three civil codes of different historical periods all have their unique character in the world. The character of the civil code in the future of China will be influenced by a great deal of factors, if legislator can maximize the favorable factors and minimize unfavorable ones, the first civil code in new China will establish its character through practicability , means this civil code will serve Chinese society .

Key word: civil code character the formation of character practicability

一、 品格及民法典的品格

(一) 品格是什么

品格一词并非法学上的术语,因此,讨论民法典的品格,必须先对“品格”一词进行。让我们先来看看几部较具权威性的工具书是怎样解释“品格”的。《汉语词典》(2002年增补本)的解释是:1)品性,品行;2)指文学、作品的质量和风格(P976)。《现代汉语辞海》的解释是:1)品性,品行;2)指文学艺术作品的质量和风格(P507)。《辞海》(1999年版缩印本)的解释是:1)品性风格;2)指文艺作品的质量和风格(P891)。《新华词典》(2001年修订版)的解释是:1)品质,品行;2)指文学、艺术作品的质量和风格(P755)。《汉语大词典普及本》的解释是:1)指物品的质量规格;2)指文学艺术作品的质量,格调;3)品性,性格;4)指官品(P832)。可以看出,“品格”(character)一词按对象的不同大体可以分为两层意思:一是就人而言,指人道德高下(one‘s moral character)的阶段。正如韩愈所言,人分上、中、下三品,而“上品”、“下品”均甚少,惟有“中品”最多;二是就物而言,指事物的质量和风格(quality and style)。本文正是从后一层意思上出发,以品格为中心,展开对民法典品格及其品格形成这一命题上的探讨。笔者先抛出这样一个新名词——民法典品格,绝非追赶时下流行的“立说”之风,实求形象生动且便于分析。“我有些新的观念,亟须赋予它们新的词汇,或者给予旧词汇以新的词义”。 在民法典膨胀为民法学界精英话语的形势下,透解民法典的品格及其品格形式不啻重审其基础;在民法典分化为自我欣赏的理论模型的市俭风气之前,澄清民法典的品格无异于正本清源。因此,在当今民法学界及立法界浮躁的运动式立法大潮之中,厘定民法典的品格对于民法典的制定无疑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

(二) 民法典的品格

人有人品,文有文品,民法典也有它的品格。一国民法典的品格既是该国民族素质的凝聚与疏通,也是不同时代各种力量酝酿与斟酌之下的结果。从现象和本质的二元式结构出发,我们以为,民法典的品格包括本质品格(质量)与现象品格(风格)两个方面的内容。前者指的是从民法典整体思维模式上表达出的核心价值追求,以及其所具有的深刻法律文化内涵和时代特征;后者指的是民法典编制、体例与用语上的特点。回顾历史我们不难发现,历史上每一大的时代所产生的著名立法,例如罗马法、法国民法典、德国民法典、俄罗斯民法典,莫不具有它们鲜明的品格。

1、《法国民法典》的品格

1804年公布施行的《法国民法典》是一部典型的近代民法典,它是第一部资本主义国家民法典和以资本主义制度为基础的民法典。法国民法典产生于法国大革命时期,是一部革命性的民法典,兼有守成、统一和更新三重目的。它的本质品格在于高度的自由主义和解放精神,是“解放”人的法典,而不是“束缚”人、更不是“奴役”人的法典;它的现象品格在于其教科书式的体例及其浅显而又优美的文字表达,因此有学者认为它是一部“出色的法国文学著作”。 这样的评价实不为过也。

2、《德国民法典》的品格

制定民法典真正的准备工作是在德意志帝国建立之后才开始的,此时宪法的变化使德意志帝国拥有了制定整个民事法律的权力。1896年,距《法国民法典》出世约100年后,《德国民法典》制定完毕。《德国民法典》的目的主要是统一,其本质品格在于它所提示的民法学原理和民事立法的普遍及其极其保守的封建思想;《德国民法典》为后世看重的更在于的现象品格——严密的逻辑体系、精确的法律概念和法律用语。

3、《俄罗斯民法典》的品格

又是一个百年过去,1994年底公布并至今仍在制定中的俄罗斯新民法典 为俄罗斯经济体制改革提供规范性的法律文件同时,也以民事立法的方式确立了民事法律改革的总体思想和。 俄罗斯新民法作为私法复兴,其变化主要内容就是放弃主要使用行政方法影响经济的做法并加强民法作用。因此,《俄罗斯民法典》的本质品格在于其向着私法复兴方向的努力。由于其还未制定完毕,因此,本文对其现象品格暂不做评论。

由以上三个国家的民法典可以看出,法典,尤其是对于每个人都关系密切的作为调整平等主体之间财产关系和人身关系的民法典,是有品格可言的。同民事习惯法、民事判例及民事单行法相比较,民法典具备直接折射一个时代法律制度文明的显著特征,更为明确、直观、准确和质朴。特别是当前适逢我国制定民法典的重要时期,经审议的《民法(草案)》更是让我们得以近距离窥视未来中国民法典的价值定位与品位风格。毕竟,民法典在任何社会中都是一把打开未来法律制度文明的钥匙。因此,对民法典品格的探讨,评价其优劣程度,探讨法典主要的思考特点和艺术特点,不仅可以从社会变迁的角度看待作为私法的民法方向,而且还能够让我们发现即将完成的民法典一些可以避免的缺陷。正如拉德布鲁赫在谈到《德国民法典》时所评述的:“凡是大的立法成就,经常也同时带来一种法律发展的短暂平静。在杰出和统一的建筑上,人们会对进行妨害其风格的改造犹豫不决。” 因此,我们可以通过对决定我国民法典品格的诸因素进行分析,找出有利因素和不利因素,通过这种前瞻性的预测展开分析法学以及社会法学上的批判,尽早发现,弥补作为法律制度文明中居于中心地位 的民法典可能出现的不足。

二、民法典的品格形成

民法典不是条文的简单堆砌,它还包含着条文背后所蕴藏的深厚的法律文化和价值观念。马克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法是对社会经济关系的记载”等论断固然能够简明扼要地说明这些问题,但就民法典的品格形成问题,鲜有学者涉及,笔者认为,民法典品格形成一般取决于以下因素:

对经典文学的看法精选篇12

关键词 文学经典 改编 电影

艾略特对文学经典有过这样的看法:“他们(引者注:指作家)唯独不能指望自己写一部经典作品,或者知道自己正在做的就是写一部经典作品。经典作品只是在事后从历史的视角才被看作是经典作品的。”可以看出,文学经典是指那种能够穿越具体时代的价值观念、美学观念。呈现出一定的普适性的文学文本,具有权威性、神圣性、典范性。是电影取之不尽的故事源泉。但文学经典改编成电影后,往往很难尽如人意,思想内涵丢失很多。正像美国电影改编理论家布鲁斯东所说:“小说只是被看作一堆素材,他(引者注:指改编者)并不把小说看成一个其中语言与主题不能分割的有机体。他着眼的只是人物和情节,而这些东西却仿佛能脱离语言而存在”。文学经典的价值和境界蕴含在文字构成的那个符号系统中,用影像去表现时,不可能再迭到原来的水平和境界。法国电影理论家巴赞曾经说过:“作品的文学素质越高,那么改编作品就越是难以和它媲美。”这句话充分说明了文学经典改编的难度之大。

一、文学和电影的差异性

1、文字和镜头

尽管电影和文学同属于叙事艺术,但是它们使用不同的艺术媒介。形成了不同的艺术语言。文学是以文宇的组合作为自己的艺术媒介,而电影则以影像(包括影像中的声音)组合而成的镜头作为自己的艺术媒介。对此前苏联电影大师普多夫金曾有过一段著名的论述“小说家用文字描写来表达他的作品的基点,戏剧家所用的则是一些尚未加工的对话。而电影编剧在进行这一工作时,则要运用造型的(能从外形来表现的)形象思维”。文学是用文字讲故事,电影要用造型性的画面,用镜头讲故事。

2、时间性和空间性

不同的媒介决定了叙事方式不同,但从叙事的层面上来看。小说是“叙述”,即主要通过语言由叙述人来讲述故事,更具时间性:而电影则是“演述”,即主要通过场景变换、视觉画面来表现故事,更具空间性。正如巴拉兹所说“画面没有时间性”。虽然小说里也存在着空间因素,场面描写,特别是在意识流小说中,运用了电影蒙太奇的表现手法,但这些只是小说为了丰富自身的表现手法而对电影的借鉴,它永远无法像电影那样产生直接的视觉效果。

3、间接性和直接性

电影和文学在接受上的最根本的分野,是由于文字作用于人心理时的间接性和电影真切运动的视听形象作用于人的心理时的直接性导致的。诚如日本电影理论家岩崎昶在《电影的理论》中所说:“文学和电影这两种艺术的不同之点在于,前者是通过观念描写出形象,然后作用于人的心灵的艺术,后者首先依靠形象的不断出现,然后构成观念的艺术。作为文学的手段是语言和文字,对我们的心理起一种抽象的作用。而电影直接地作用于我们的感官,这两种艺术都有各自不同的特性,同时,也有长处和短处。它们的不同在于一种是通过心灵到达形象的艺术,一种是通过形象打动心灵的艺术”。在接受美学看来,文学作品其实是一个不完美的暗示,是对读者的邀请。一般来说。阅读者所乐于接受的是与自身的认知水平、想象能力和审美趣味相当的意义,带来了认知上的不确定性,从而极大的拓展了阅读者接受时的随意性。而电影的视听活动影像通过感知直接到达观众。影像是具体的、确定的,所见即所得,从而限制了观众随意性的想象。接受者在观影的过程中体验到剧中人物的喜怒哀乐,是一种侧重于直接感觉的体验艺术。

4、精英文化和大众文化

文学名著独特的魅力使其呈现出文体上的独尊性,而这种独尊性使得一部文学作品的真正优秀的叙事内容是无法为电影作品所体现的。小说是一种雅文化。从接受对象看,文学经典作为高级书面文化决定了它的受众面狭窄。只有受过起码教育能够识别文字符号的人才能阅读,只有受过较高教育的知识分子才能理解深奥的思想内涵和高超的艺术技巧,文学经典属于精英文化。而电影最初只是满足中下层人们需要的杂耍技艺,当它成为真正的艺术之后,也没有成为只有少数人欣赏的精英文化,而是具有广泛的群众基础的大众文化。只要是智力健全的正常人都能看懂电影里的故事。要把文学经典改编成一种被大众接受的俗文化,就不得不进行不同文化形态之间的必要性过滤。电影更准确地说是一种形式艺术,它的风格和魅力是通过形式的吸引力来体现的。而不像文学那样是思想寓意的表达。文学经典改编成电影后。就从精英文化转化成大众文化。因此文学经典改编时,一定要摒弃轻视大众的精英姿态。这样一个从精英文化向大众文化转化的过程必然会丢掉一些东西。像文化品味、文学韵味、深度思考等。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思想内涵的丢失。

二、思想内涵丢失原因

1、删去议论

文学经典中作者的思想观念往往是通过议论表现出来的,但从文字转化成影像后,作者隐去了,没有他出面发表议论的机会了。像米兰・昆德拉的小说《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被改编成电影《布拉格之恋》,尽管电影在情节上忠实于小说原著,也对小说进行了适合于电影的改编。但是电影以其华美的视觉冲击、曲折的影像叙述、诱人的展示。撇开了小说中那种哲理性的议论和阐述。米兰・昆德拉说:“在写《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时,我意识到这个或那个人物的编码是由若干个关键词组成的。对于特丽莎,它们是:肉体、灵魂、晕眩、软弱、田园诗、天堂。对于托马斯:轻、重。”可见作者塑造人物时,是先有一个理性的概括,才有一个感性的形象的,是通过形象来传达某种理念的。在小说中,像开头那样无拘无束、天马行空式的大段有关历史的议论在银幕上是无法表现的。因为无论是关于希特勒、法国大革命的表述还是关于非洲部族战争的说法,所表达的都是一种作者个人对于历史的思考。在电影《布拉格之恋》中。影像淡化了小说中哲理性的思索而强化了视觉的感性审美。这部影片从思想上抹平了原著的深沉度。抽取了托马斯、特丽莎、萨宾娜这三个主要人物加以强化,把三人的关系简化为三角恋关系。人物关系的简化更使得故事的戏剧性效果增强了,政治和哲学意义成为虚化的背景,变成了一个通俗的爱情剧。

2、难现心理

描写人物内心活动是小说一项最基本的叙事功能,无论是现实主义的《红与黑》,还是现代主义的《尤利西斯》,读者可以通过心理描写直接看到人物的内心感受,是通过文字可以看透人物的。在戏剧中,剧中人物也可以通过大段的内心独自来直接说明自己的想法,因此才会有哈姆莱特的关于“生存还是毁灭”的思考传世。但电影的影像化摒弃了人物的内心活动,只能通过演员动作、对话语言、表情特写、音乐渲染、画面色调来表现人物内心活动。要 刻画出人物丰富的内心世界显然是增加了难度。日本导演黑泽明曾说过:“说明某种场合的人物心理是比较容易的,但是通过动作或者对话的微妙变化来描写人物心理却要困难得多。”海明威的小说《乞力马扎罗的雪》以现实与幻想交织的意识流手法描写了作家临死前的反省,他意识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是海明威自己最满意的短篇小说。改编成电影难度很大。但1952年好莱坞制片人查努克改把它改编成同名电影(主演:格里高利・派克、苏珊・海华德),这次改编抽去了原著积极的调子,把他意识模糊的回忆用影像表现出来,忽略了派克饰演的这位作家心灵上的自我拯救,代之以一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俗套,因此大多数评论家对此片不屑一顾,而海明威本人则轻蔑地斥之为“查努克(该片制片人)的雪”。

3、时间受限

对经典文学的看法精选篇13

摘 要: 朱熹通过对儒家经典的诠释,积极地进行理论创新。他既注重以训诂注疏的方式去探寻经典文本的“本意”,也重视在经世致用的基础上,沿着“本意所向”阐发出经典文本蕴涵的“微言大义”,力图在章句训诂与义理阐发之间寻找一个妥恰的支点,形成了章句训诂与义理阐发相互发明的经典诠释理念,以及唤醒·体验·浃洽·兴起相互贯通的经典诠释方法,为新儒学的兴起勃发奠定了方法论基础。

中图分类号: B089.2;B244.7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1001

宋学家朱熹的学术活动,主要围绕探求诸经本意和以义理诠释儒家经典展开。他通过对儒家经典的注释和阐释,积极地进行理论创新,既注重以训诂注疏的方式去探寻经典文本的“本意”,也十分重视在经世致用的基础上,沿着“本意所向”阐发出经典文本蕴涵的“微言大义”,力图在章句训诂与义理阐发之间寻找一个妥恰的支点,形成了章句训诂与义理阐发相互发明的经典诠释理念,以及唤醒·体验·浃洽·兴起相互贯通的经典诠释方法,为新儒学的兴起勃发奠定了方法论基础。

对朱熹经典诠释思想的研究,周光庆在《中国古典解释学导论》、潘德荣在《经典与诠释——论朱熹的诠释思想》、林维杰在《朱熹与经典诠释》等论著中皆有高论。本文拟在他们研究的基础上,进一步对朱熹的经典诠释理念、经典诠释方法进行探赜;对朱熹经典诠释思想的形上依据、理论旨归、实践目的、理论来源进行检视,为使经典诠释在既探寻本意,又沿着本意之所向发掘出其有益于当代社会发展的新意的过程中找寻到平衡支点,提供思想资源。

一、章句训诂与义理阐发相互发明

作为宋代新儒学的重要代表,朱熹在继承和发展儒家思想的过程中,积累了丰富的经典诠释经验,形成了章句训诂与义理阐发相互发明的经典诠释理念。

儒家经典既具浓郁的历史意识,更具鲜明的现实关怀。对此特质,朱熹予以明确揭示:“诗,以理情性;书,以道政事;礼,以谨节文;皆切于日用之实,故常言之。”[1]124正因为儒家经典饱含经世致用、救世济民的价值内涵,所以儒家学者注经解经自然以认知活动为手段,而以实践活动为目的。一方面,经典诠释者常常以注经的形式表露其个人的生存体验和精神境界,使经典注疏在一定意义上成为一种“为己之学”;另一方面,经典诠释者又极力主张将其生命体验或理想信念,落实于外在的现实世界之中,内圣外王成为儒家学者的终极追求。

“经世致用”作为儒家经典诠释的立足点,决定了其经典诠释的路向主要表现为追求义理阐发——新义的开拓。通过对经典的阐发,发掘其现实关照。然而,为了避免在对经典的诠解过程中妄下断语,以今释古,扭曲经典本意,亦必须在探寻经典本意与蕴涵的微言大义之间寻求一个支点。朱熹即是一位始终在寻找着、并力图围绕着这一支点进行经典诠释的哲学家。

陆九渊曾批评朱熹的学问只是“解字”,而不注重“血脉”。清人皮锡瑞则抱怨:“宋人不信注疏,驯至疑经。疑经不已,遂至改经、删经、移易经文以就己说,此不可为训者也……朱子……于《大学》,移其文,又补其传……未免宋人习气。”[2]189-190这种来自不同方面的对朱熹的批评,在一定意义上恰恰说明,朱熹不仅注重“解字”,而且注重“义理”阐发。对此,蒙培元指出:“在朱熹看来,学问虽然不能停止于‘解字’,却要从‘解字’开始;如果没有‘解字’,一切学问就无从谈起”。[3]1并认为,在《四书集注》中,朱熹通过“解字”,将经典文本中一些隐而不显或不便明言的意义及其联系揭示出来。而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将章句训诂与义理阐发融通勾连起来,否则是不可能做到的。

在朱熹看来,从理论上说,任何经典都是作者生命体验的表达,经典诠释首先应该“一切莫问,而惟本文本意是求”[4]卷48。然而实际上,任何经典作家的“本意”,都不可能被彻底探求出来,其原因就在于“他那前圣,是一时间或因事而言,或主一见而立此说。后来人却未见他当时之事,故不解得一一与之合”[5]2625。与此同时,探求经典作家的“本意”,并非经典诠释的主要目的,而将经典中蕴涵的有利于现时展的观念与精神发掘出来,并为当代社会所用,才是经典诠释的主要意图所在。因此,朱熹认为:“读书须是虚心平气,优游玩味,徐观圣贤立言本意所向如何;然后随其远近浅深轻重缓急而为之说。如孟子所谓以意逆志者,庶乎可以得之。”[4]卷6经典诠释,既要探求经典“本意”,又要极力沿着“本意所向”而阐发出新的意蕴。基于此,朱熹主张:“大凡看人解经,虽一时有与经意稍远,然其说底自是一说,自有用处,不可废也。不特后人,古来已如此。”[5]1941朱熹在诠释孟子的“以意逆志”说时认为:“逆是前去追迎之意”,“是以自家意去张等他”[5]1359,即读者以己意“追迎”作者之志。这就使得他在追问经典文本原意的基础上,又力推“读者”所悟之意,即读者在把握经典文本“本意”的基础上,基于自身的遭际状态和社会发展的实际状况,对经典作家的生命体验进行再体验而发挥出来的“新意”。这种“新意”是读者“以意逆志”的结果,在某种意义上说,此“新意”比“本意”更具价值。

朱熹认为,经典诠释主要发生在语言与心理两个层面。因此,他既承袭了汉儒的章句训诂传统,注重对语言文字的注解,又继承了二程的重义理阐发传统,关注以心揆心、推己及人的身心体认,并在吸取汉学、宋学各自特点的基础上进行综合创新。朱熹说:“若不从文字上做工夫,又茫然不知下手处;若是字字而求,句句而论,不于身心上著切体认,则又无所益。”[5]435因此,他主张读书要“循序而渐进,熟读而精思”,并特撰《读书之要》对该问题深入探究。在朱熹看来,循序渐进的要旨在于:“先释字义,次释文义。”“然后推本而索言之。”[6]1352意即经典诠释既要“字求其训”,探求经文本意,因为这是整个经典诠释的基础与前提;又要“句索其旨”,发明义理,探索先贤著经之寓意。

在朱熹那里,解读经典与体悟圣人之心、认识天地之理是相辅相成的。原因在于,“圣人之言,即圣人之心;圣人之心,即天下之理”[5]2913。所以,“读书之法,要当循序而有常,致一而不懈:从容乎句读文义之间,而体验乎操存践履之实;然后心静理明、渐见意味。不然,则虽广求博取,日诵五车,亦奚益于学哉!”[4]卷56

“从容乎句读文义之间”,体现了朱熹对文本的语言文字及其作者“本意”的尊重,凸显了对经典文本进行章句训诂的必要性:“学者观书,先须读得正文,记得注解,成诵精熟。注中训释文意、事物、名义,发明经指,相穿纽处,一一认得,如自己做出来底一般,方能玩味反复,向上有透处。若不如此,只是虚设议论,如举业一般,非为己之学也。”[6]349

“体验乎操存践履之实”,则体现了朱熹对经典作者生命体验的关注,彰显的是对经典文本进行义理阐发的合理性:训诂为了通经,通经为了明理。而义理在经典中并非十分明白展露,还需后人推究发明。“大抵圣贤之言,多是略发个萌芽,更在后人推究,演而伸,触而长,然亦须得圣贤本意。不得其意,则从哪处推得出来?”[5]1512欲得“圣贤本意”,则须对圣贤的生命体验进行再体验。藉此,朱熹在章句训诂与义理阐发之间寻找支点的经典诠释理念得以系统阐发。

二、唤醒·体验·浃洽·兴起贯通

朱熹在其经典诠释理念的影响下,创立了系统的经典诠释方法。“唤醒·体验·浃洽·兴起”的方法是其集中体现。

据《朱子语类》记载,朱熹的一位学生因读书时不能理解经典之意而前来请教,朱熹便有针对性地指出:“如今学者大要在唤醒上。”[5]2745

所谓“唤醒”,即读者在阅读经典文本时,必须激活自己“万理具足”的心灵,亦即“前理解”,充分发挥“心灵”的情感趋向与认知功能,并在此基础上形成思想观念。正如朱熹所言:“道理固是自家本有,但如今隔一隔了,须逐旋揩磨呼唤得归。然无一唤便见之理……不若且虚心读书。”[5]2913至于“唤醒”之后的情感状态与认知效果则是:“先教自家心里分明历落,如与古人对面说话,彼此对答,无一言一字不相肯可,此外都无闲杂话说,方是得个入处。”[4]卷62朱熹将解经过程视为是与“古人”(经典作家)围绕主题进行“彼此对答”的“对话”过程。在朱熹看来,读书之所以要“唤醒”,其目的就在于要对作者的生命体验进行再体验。朱熹特别强调“读书须要切己体验,不可只作文字看”[5]181,“读书须是以自家之心体验圣人之心。少间体验得熟,自家之心便是圣人之心。” [5]2887

所谓“体验”,主要是指读者从“自足”的心灵出发,主动地对作者的生命经历,进行亲身感受。亦即读者怀着已被“唤醒”的心灵,以“设身处地”的方式,在两心相映、视域融合的过程中形成认知。在“体验”状态中,读者与作者、读者与文本之间相互融通,“体之于心而识之,犹所谓默会也。”[5]2773因为“入门之道,是将自家身已入那道理中去,渐渐相亲,久之与己为一”[5]446。

经典诠释者怀着已被“唤醒”的心灵,设身处地地对经典作家之心进行反复“体验”,以至于“渐渐相亲”,最终达至融会“浃洽”,这即是朱熹极力追求的经典诠释境界。“大概读书,且因先儒之说,通其文义而玩味之,使之浃洽于心,自见意味可也。”[4]卷39此种“浃洽于心”,即是读者在诠释实践中体认的义理与作者文本中的义理之间的融通。与此同时,“读书更须从浅易处理会,应用切身处体察,渐次接续,勿令间断,久之自然意味浃洽,伦类贯通。”[4]卷52也就是说“看文字……须是时复玩味,庶几忽然感悟。到得义理与践履处融会,方是自得。这个意思,与寻常思索而得,意思不同”[5]2631。

可见,“浃洽”是读者对作者的心灵进行反复体验之后达到的状态,是读者与作者心灵的自然融合后产生的认识飞跃。其显著特征是“忽然感悟”,“与寻常思索而得,意思不同”。

在朱熹看来,读者经过唤醒、体验,达到与作者的视阈融合后的“浃洽”状态,并非经典诠释的最终目的,经典诠释的理想境域是“兴起”。为了说明“兴起”的内涵与意义,他以读《诗经》为例加以论述:“读诗正在于吟咏讽诵,观其委曲折旋之意,如吾自作此诗,自然足以感发善心。”“须是读了有兴起处,方是读《诗》。若不能兴起,便不是读《诗》。”[5]2086朱熹还将此意推廓开去并加以引申:“如今读书,须是加沉潜之功,将义理去浇灌胸腹,渐渐荡涤去那许多浅近鄙陋之见”,“使吾方寸之间,虚明洞彻,无毫发之不尽。然后意诚心正身修,而推以治人,无往而不得其正者”。[4]卷61只有“兴起”,读者方能感发志意,从而将经典的精神化作行为的指南和动力,躬身践履,以达至至诚至善的理想人格。可见,“唤醒”、“体验”、“浃洽”的鹄的皆在于“兴起”。追求“兴起”,意味着追求经典诠释的富有创造性的新意。

朱熹的经典诠释方法,既是在经典诠释的实践中总结出来的,同时亦为其进一步深入诠释经典提供了方法论指导。朱熹在《四书集注》中,既重视字义的训诂又注重新意的拓展,并将唤醒·体验·浃洽·兴起的方法运用于对“四书”的解读。其经典诠释的理论与实践,对于时人与后人解读经典无疑具有典范意义。

三、朱熹经典诠释思想检视

朱熹的经典诠释思想,对新儒学的兴起勃发,对时人、今人研究传统、解读经典、发掘经典的现实关照,具有不容低估的价值。

朱熹的经典诠释思想有其形上依据。北宋中后期,儒学不仅开启了新的义理之学,而且在思孟学派的心性论以及中国化了的佛学心性论的影响下,也逐渐向心性之学演进。在朱熹看来,当读者诠释经典时,其“心”包含万理,随事而发。“心与理一,不是理在前面为一物,理便在心之中,心包蓄不住,随事而发。”读者先在的“统摄性情”的“心”,具有“藏往知来”的功能。[5]85“心”的这种功能,是通过诠释经典,认识往古的文化规律、推知未来的文化前景的前提和基础。因此,朱熹强调,为了充分发挥“心”的功能,读者必须认识到:“为学之道,莫先于穷理;穷理之要,必在于读书。”[4]卷14“读书须将心贴在书册上。” [5]177

朱熹的经典诠释思想有其理论旨归和实践目的。其理论旨归在于重新诠释儒家经典、完善儒学理论,以弘扬儒家道统。在宋学家们看来,儒家道统体现了中华文化的基本要义和根本精神,是历代圣王“治统”的原则依据和理论基础。然而,当时却是异端间作,佛老之书与六经并行。这就急需重新倡扬并极力补充完善儒家的心性论,使儒门不至空薄;其实践目的则是为了能够将儒家的理想人格付诸实践,以收拾人心。因此,追求理想人格,领略圣贤气象,成为朱熹诠释经典的主要目的之一。“人之所以为学者,以吾心未若圣人之心故也……故学者必因先达之言以求圣人之意……驯致其极,然后吾心得正,天地圣人之心不外是焉。”[4]卷42意即读书解经,须体察圣人之心,只有体察圣人之心,方能使“吾心得正”。

朱熹的经典诠释思想有其理论来源。战国中期孟子创立的经典诠释理念和方法是其主要依傍。《诗经·小雅·北山》写道:“陟彼北山,言采其杞。偕偕士子,朝夕从事。王事靡盬,忧我父母。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对此,咸丘蒙认为:“《诗》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舜既为天子矣,敢问瞽瞍之非臣,如何?”他认为舜既然已经做了皇帝,而他父亲瞽瞍又不是他的臣民,岂不是和《诗经》中这几句话的意思相矛盾?于是,孟子批评他说:“是诗也,非是之谓也,劳于王事而不得养父母也。”《北山》是写诗人对劳逸不均的不满情绪,如果像咸丘蒙那样只从字面上断章取义去理解的话,《诗经·云汉》中的“周余黎民,靡有子遗”,岂不是要理解为“周无遗民”了吗?据此,孟子认为:“故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1]384在朱熹看来,孟子在《梁惠王》《公孙丑》等篇中,对《诗经》中《公刘》《绵》《灵台》《鸱鸮》《閟宫》等篇的诠释,都鲜明地表现了以己意去求诗人之志的特点。实际上,读者对文本的理解总是带有“己意”特征的,不可能完全和作者一致。因此,朱熹在注疏中写道:“言说诗之法,不可以一字而害一句之义,不可以一句而害设辞之志,当以己意逆取作者之志,乃可得之。”[1]385强调读诗不能只从字句的表面意思上去看,要从全诗的基本思想出发,去领会字句的含义。只有全面地领会诗篇之含义,方可得作者之志。

综上所述,如果没有自先秦以来就逐渐形成并为朱熹(当然也包括其他学者)所系统阐发的既要努力探求经典本意,又要极力沿着本意之所向去发掘蕴涵在经典中的微言大义以适应时代需要的诠释理念,传统儒学向新儒学(宋明理学)的演进是难以想象的;宋代以及以后各种适应社会需求的思想和经典的应时而兴也是难以理解的;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文化传统以及对文化典籍的诠释传统亦是难以形成的。由此可见,南宋之后的儒学对传统儒学的革新、发挥,无疑与朱熹创立的经典诠释思想密不可分。朱熹倡导从解字入手,进而“感发志意”,从“切己”之处,去体验、自证义理的经典诠释思想无疑具有理论的必要性和时代的合理性。

然而,由于理学(包括传统儒学)具有将理论与实际、哲学与政治、伦理道德与社会现实纠合在一起的特性,在一定意义上成为系念苍生、治国安邦的“大学问”,因而当朱熹强调“求义理,须反来就自家身上推究”时,在一定程度上或在客观上有可能会造成以读者的一己之见取代天地之理的后果。而天地之理非一家之理、一己之见,理解者的“前理解”,固然是理解的前提和基础,然而这种“一家之言”在一定意义上说有其“新意”,但却难以保证其普遍合理性。对此,朱熹在一定程度上也意识到了以“己意”推究“天理”可能会带来的片面性,并认为解经之大患是读者在解经之前先立己意,然后穿凿使合,遮蔽圣贤本意,曲解经典原意,要而言之,即:“读书,第一莫要先立个意去看他底。”[5]191在此,需要指出的是,朱熹并不一味地反对以己意解经,而是反对以违背圣贤本意的己意去解经。于是他极力主张要祛除遮蔽在“天命之性”上的“人欲”、“私意”(己意),以恢复其原本自足的本性,因为人欲灭则天理存。然而,殊不知“理”是对“事”或“欲”的即离析又关联的过程中得以显现与实存的,并且“天地之理”既要通过“就自家身上推究”,“感发志意”、从“切己之处”入手,又要通过扬弃并超越“自家意”方能达至。否则将会造成解经者离开鲜活的生活世界的“事”或“欲”而断言“理”的情形发生。

清儒戴震在一定意义上意识到:如果将宋儒包括朱熹解经注经的理念和方法推向极致,并加以普遍化后可能造成的某些弊端,因而一针见血(但也难免有以偏概全之嫌)地指出:“圣人之道在六经。汉儒得其制数,失其义理;宋儒得其义理,失其制数。”[7]2590意即宋儒大都以经世致用作为经典诠释的鹄的,因此将己意说成是经典的原意就将成为经典诠释过程中难以避免的一大难题。

在儒家的经典诠释传统中,虽然存在着东汉古文经学对经典原意的追逐(亦是对今文经学过分发掘微言大义的纠偏),但经典诠释的主流无疑是追求经世致用基础上的新义阐发。从先秦子学的以述为作,到西汉今文经学追求微言大义;从魏晋玄学的清谈玄理,到宋明理学对天理的切己“体贴”,无不是在不同时代背景下对经典的基于“经世”目的的诠解。这些理论劳作,虽然使得儒家经典体系随着时代的演进不断丰富发展,并因此而获得了持久的生命力,但也因此造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夸大读者“己意”作用的后果。所有这些既充分表明朱熹力主的既“从容乎句读文义之间”,又“体验乎操存践履之实”的诠释理念的合理性,也凸显了在章句训诂与义理阐发之间寻找平衡支点的必要性。

毋庸讳言,朱熹虽然在极力寻找着章句训诂与义理阐发之间的平衡支点,但自己有时也难免游离于这一支点。正由于此,才有了以上文中所述陆九渊和皮锡瑞的来自相反方向的批评。由此可见,今人对经典诠释问题的研究,还需在朱熹探究的基础上,进行更为深入的理论探索和行之有效的诠释实践,从而使经典诠释在既探寻本意,又沿着本意之所向发掘出其有益于当代社会发展的新意的过程中,真正找到妥恰的支点。

参考文献:

[1] 朱熹.四书集注[M].长沙:岳麓书社,1985.

[2] 皮锡瑞.经学历史[M].北京:中华书局,2004.

[3] 蒙培元.朱熹哲学十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

[4] 朱熹.朱子文集[M].上海:商务印书馆,1937.

[5] 黎靖德.朱子语类[M].北京:中华书局,1999.

对经典文学的看法精选篇14

“诵读经典”就是诵读中华文化传统的经典著作。其实早些年就有很多家长为了教育自己的孩子让未曾识字的孩子强行背诵《唐诗三百首》,那时,这样的做法不为人所提倡,认为这种在不理解基础上的背诵是一种填鸭式的教育,不利于儿童的身心健康发展。这些年所提倡的“诵读经典”其实是源于台湾的积极从事传统文化教学实践的台中师范大学王财贵教授于1994年在台湾发起的教育运动,倡导利用13岁以前的人生的记忆的黄金时期,诵读中国文化乃至世界一切文化的经典,以夯实文化基础,健全儿童的人格、道德和智慧,为中国文化之发扬光大,为建构“人文和科技交汇的未来世界”作出贡献。那么“诵读经典”到底有什么意义,我们为什么要去“诵读经典”呢?

首先,“诵读”的这些“经典”是我们中华传统文化的瑰宝,它是先人智慧与经验的结晶,它凝聚着中华几千年的文明与智慧。以《论语》为例,这是一部记载孔子及其弟子言行的一部书,它的内容涉及治国从政、为人处世、学习态度方法等方方面面,学生通过诵读《论语》,可以大大拓宽视野,学习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也能对古代的政治经济生活有一定的了解。再如《庄子》《老子》,已经涉及许多哲学内容,有一定的辩证法在里面,学生通过诵读,可以初步对辩证思维有一个感性认识。当然,对于中学生来说,更直接的意义在于,有利于学好语文。在诵读这些经典之后,他们可以将之运用到平时的说话作文中去,让文章增彩不少。经典诵读可以使学生的识字量显著增加,有助于提高学生的阅读能力,尤其是古典文学的阅读能浸润学生的心灵。在提高学生的文字表达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的同时,也为学生写作和言语表达引经据典提供了丰富的更具文化内涵的内容。经典诵读除了可以为学生写作提供大量的引经据典的丰富内容之外,还可以学习到古人的逻辑思维和写作的基本知识,大大提高学生的语文程度。从“经典”本身来看,它的确会对学生有不少好处,那么,我们为什么不鼓励孩子去读呢?

其次,我们的“经典诵读”区别于过去的让孩子死记硬背式的背诵,而是通过反复的诵读来达到记忆的目的。这与一般的背诵又有什么区别呢?一般的背诵是运用各种方法有目的地将材料识记下来的方法,背诵要求明确,要求在记忆过程中注意力必须高度集中,所以,思维也容易疲劳,一次性背诵记忆的材料量也有限。而诵读则不然,它是通过对材料的反复诵读中达到的自然而然的记忆。这种方法每天所需要的时间并不多,可能只花上十分钟就够了,也不需要大脑高度紧张,对于反复诵读的内容,不管量有多少,都能达到熟读成诵的结果。以背诵七首绝句为例,如果用诵读的方式每天诵读十分钟,一个星期后可以达到背诵的目的;如果用传统背诵的方法,每天背一首,一个星期也能全背出来。不过,实际效果却是用诵读的方式背诵的诗歌更流畅,而背诵的方式却可能已把第一天的诗歌忘得差不多了。“诵读”是一种全新的背诵方式,它让学生在不知不觉中背诵出了不少经典名篇,收获颇丰。

再次,在诵读实践中,可以感受中华经典的魅力,提高记忆力,积累语言,促进语文素养的提高。一方面它能增强记忆力。科学家研究表明:正常人一出生,大脑就有1000亿个脑细胞或称神经元,它们彼此孤立。当受到视觉、听觉、嗅觉、味觉和触觉的刺激时,每根神经元会形成发达的神经网络,大脑的功能就越强,记忆能力越强,智力就越高。经典教育能够在儿童智力发展的最快速的阶段,接受大量优秀的强而多的信息刺激,使孩子大脑每根神经元相互连接,形成网络,也就使孩子大脑的沟壑就越多,大大提高儿童的记忆力。同时,在反复强化诵读的基础上,学生有意识增强专注程度,提高自己的记忆能力,摸索适合自己的记忆方法。另一方面它可以激发创造力。经典教育看似简单落后,却是科学、高效、扎实而又易行的教育方法。他可以迅速开发右脑,发展学生智力,培养学生的知觉、灵感、创造力,乃至真正地打开智慧的大门。在青少年时期,通过经典教育,接受大量优秀的强而多的信息刺激,学生大脑的沟壑就越多,脑力就越发达,智力就越高,这就为学生以后的学习打下了坚实的基础。